**第十四章：齒輪咬碎的舊時光**
手機屏幕上，老饕那個用鴨血豆泡擺出的敷衍笑臉(^_^)，在電量耗盡前的最后一秒，深深烙印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屏幕徹底黑了下去，像一只閉上的、充滿惡趣味的眼睛。
“下個大活兒……食材自備……”我捏著冰冷的手機，站在雪后初霽的梅花山小徑上，看著W師傅消失的方向，感覺剛暖和過來的心又掉進了冰窟窿。玉瓏在褲兜里溫溫地貼著大腿，血淚印記的觸感清晰，仿佛在無聲地提醒：霸王的情債，社畜來還。
食材？上哪找能應(yīng)付“大活兒”的食材？去菜市場批發(fā)鴨血嗎？
肚子適時地“咕嚕”一聲，發(fā)出嚴正抗議。折騰了大半天，那份用來拯救世界的鴨血粉絲湯早就貢獻給“凈空協(xié)議”當(dāng)燃料了。饑餓感混合著雪后的寒氣，讓我打了個哆嗦。
下山。必須下山。先填飽肚子，再思考拯救世界（或者被世界拯救）的哲學(xué)命題。
W師傅留下的那輛嶄新共享單車安靜地立在雪地里，黃色的車身在陽光下格外扎眼。我走過去，習(xí)慣性地掏出手機想掃碼——屏幕是黑的。這才想起，剛才梅靈護盾和玉瓏聯(lián)動，似乎把最后1%的電量也榨干了。
“嘖。”我無奈地收起黑磚，目光落在車座下方——那里貼著一張嶄新的、印著“嗖嗖出行”Logo的二維碼貼紙。試試？反正沒電的手機也掃不了……
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我伸出食指，按在了冰涼的二維碼上。
指尖觸碰的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如同靜電般的麻癢感順著手臂竄了上來！緊接著，褲兜里的玉瓏猛地一熱！一股溫?zé)岬哪芰苛黜樦笸扔肯蛑讣猓?/p>
我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指尖接觸二維碼的地方，竟然亮起了一點極其微弱的、米粒大小的青白色光點！光點如同有生命般，在二維碼的黑色線條上快速游走了一圈！
“滴！檢測到低熵生物認證（玉瓏綁定）！車輛解鎖！歡迎使用‘嗖嗖出行’特別服務(wù)！祝您騎行愉快！”
那個熟悉的、毫無感情起伏的電子合成音，竟然直接在我腦海里響了起來！同時，共享單車的車鎖“咔噠”一聲，自動彈開了！
“……”我張了張嘴，看著自己還按在二維碼上的手指，又看看自動解鎖的車子，半天沒回過神。玉瓏……成掃碼器了？還是生物認證那種？這售后服務(wù)……也太硬核了吧？
顧不上多想，饑餓感催促著我跨上單車。車輪碾過松軟的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剛騎出沒多遠，手機……不，是貼在我手機背面的那張“防時空側(cè)漏”貼紙，突然傳來一陣短促而規(guī)律的震動！震感溫?zé)幔袷窃凇瓕?dǎo)航？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機。貼紙表面，那些原本靜止的、印刷上去的復(fù)雜紋路，此刻竟然如同微小的河流般，流淌起極其微弱的藍白色光暈！光暈匯聚，在貼紙中央形成一個極其微小的、不斷閃爍的……**箭頭**？箭頭指向……山下城區(qū)方向？
玉瓏感應(yīng)二維碼解鎖，貼紙自動導(dǎo)航？W師傅這裝備升級包……有點東西啊！
跟著貼紙箭頭那微弱卻固執(zhí)的指引，我七拐八繞，沒有回古建所，也沒有去熟悉的快餐店，反而騎進了一條老城區(qū)偏僻的、滿是油煙氣息的后巷。巷子盡頭，一家連招牌都沒有、只在油膩的卷簾門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老張炒飯”的小店，正散發(fā)著誘人的鑊氣。
貼紙的箭頭穩(wěn)穩(wěn)地指向這家蒼蠅館子，震動也停止了。
就是這兒？老饕說的“食材”……在炒飯店里？
帶著滿肚子疑惑，我停好車，掀開沾滿油污的塑料門簾走了進去。店里狹小昏暗，只有三四張油膩膩的小桌。一個圍著同樣油膩圍裙、頭發(fā)花白稀疏的老頭，正背對著門口，在猛火灶前奮力顛勺，鍋鏟碰撞聲如同打擊樂。濃郁的醬油、雞蛋、蔥花混合著豬油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勾起了我胃里的饞蟲。
“老板，一份蛋炒飯。”我在角落的小桌坐下。
老張頭（我猜的）沒回頭，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鍋鏟舞得更快了。
等待的間隙，我無聊地環(huán)顧四周。墻壁被油煙熏得發(fā)黃，貼著幾張褪色的明星海報和一張巨大的、復(fù)印的世界地圖。地圖上，用紅筆畫著幾個圈和幾條歪歪扭扭的線。其中一個紅圈，赫然圈著——**西安**！
西安？秦陵？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里的玉瓏。玉瓏似乎也感應(yīng)到什么，溫?zé)岬拿}動變得清晰了一些。
很快，一盤熱氣騰騰、金黃焦香的蛋炒飯端了上來。米粒顆顆分明，裹著金黃的蛋液，點綴著翠綠的蔥花和油亮的火腿丁，香氣撲鼻。
“慢用。”老張頭聲音沙啞，放下盤子轉(zhuǎn)身就要回灶臺。
“老板，”我連忙叫住他，指了指墻上那張地圖，“您這地圖……畫得挺別致啊？去西安旅游過？”
老張頭腳步一頓，慢慢轉(zhuǎn)過身。那是一張被歲月和油煙刻滿溝壑的臉，眼神渾濁，但當(dāng)他目光掃過我放在桌角的手機（背面朝上，貼著那張藍光已斂的貼紙）時，渾濁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精光。
“西安？”他沙啞地重復(fù)了一遍，拿起搭在脖子上的、同樣油膩的毛巾擦了擦手，“沒去過。以前……收過點‘老銅件’，說是那邊地頭出來的。”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么，“那東西……邪性。”
“老銅件？怎么個邪性法？”我來了興趣，一邊扒拉著香噴噴的炒飯，一邊追問。
老張頭沒直接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走到我桌邊，拿起桌上的醬油壺，給我的炒飯里又淋了一圈深褐色的液體。動作很慢，像是在倒，又像是在……**畫**？
我低頭一看，剛淋上去的醬油，在金黃焦香的炒飯上，竟然沒有立刻滲下去，而是詭異地聚攏、流淌，形成了一個極其清晰、由醬色線條構(gòu)成的——**齒輪**圖案？而且，這齒輪的齒牙形狀，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秦陵地宮！那個青銅門符印凹槽里的立體八卦結(jié)構(gòu)！其中就有類似的齒輪構(gòu)件！
“那銅件啊，”老張頭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韻律，“半夜……會自己響。像……像什么東西在里頭嚼……嚼碎了咽下去……”
他話音未落！
“哐當(dāng)！！！”
我面前那盤剛淋了醬油、畫著齒輪圖案的蛋炒飯，連盤子帶飯，毫無征兆地猛地跳了起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拍在桌子上！
盤子沒碎，但里面金黃的飯粒、油亮的火腿丁、翠綠的蔥花……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眼皮底下，如同被投入了高速粉碎機！
“咔嚓！咔嚓！滋啦——！！！”
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屬齒輪瘋狂咬合、摩擦、嚼碎硬物的聲音在小小的店里炸響！那盤蛋炒飯，連同那個醬油畫出的齒輪圖案，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nèi)，被一股無形的、狂暴的機械力量，硬生生絞成了一團粘稠、焦黑、散發(fā)著詭異焦糊味的……**金屬與碳基混合廢渣**？！
黑色的油污和焦糊的飯粒濺了我一臉！
老張頭似乎早有所料，在我盤子跳起來的瞬間就后退了兩步，渾濁的眼睛里沒有絲毫驚訝，只有深深的疲憊和一絲……憐憫？
“瞧，”他用油膩的毛巾指了指桌上那團還在冒著青煙的、如同被工程車碾壓過的廢渣，聲音沙啞，“就這么邪性。”
我僵在座位上，臉上粘著滾燙的油污和焦米粒，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剛才那恐怖的咀嚼聲和瞬間的毀滅景象，絕不是幻覺！
齒輪？秦陵的齒輪？！它怎么會……在這里？！還跟一碗蛋炒飯過不去？！
褲兜里的玉瓏猛地變得滾燙！血淚印記灼痛！一股強烈的、帶著血腥與硝煙味的憤怒意念碎片，如同海嘯般沖入我的腦海！
碎片中，不再是模糊的帝王背影，而是無比清晰的畫面：
-巨大的、布滿銅綠的青銅齒輪在黑暗中緩緩轉(zhuǎn)動！
-冰冷的鎖鏈纏繞在齒輪軸上，鎖鏈盡頭……禁錮著一個模糊的、散發(fā)著青金石光芒的身影（敦煌孢衣男？！）！
-齒輪下方，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像血，又像融化的青銅）如同瀑布般流淌！
-一個冰冷的女聲（青銅姐？）在宣讀：“……能量不足……啟動‘舊夢燃料’協(xié)議……”
舊夢燃料？！用……記憶當(dāng)燃料？！
“滋啦——！”
桌上的那團焦黑廢渣中，突然迸射出幾道幽藍的電火花！緊接著，那堆廢渣如同擁有了生命般，開始劇烈地蠕動、聚合！焦黑的飯粒和油污迅速硬化、金屬化，扭曲變形，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中，組合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由無數(shù)細小齒輪和扭曲金屬構(gòu)成的、不斷旋轉(zhuǎn)咬合的——**微型青銅齒輪球**！
齒輪球的核心，一點猩紅的光芒如同邪惡的眼睛般亮起！它懸浮在桌子上空，發(fā)出低沉而持續(xù)的、如同磨牙般的“嗡嗡”聲！一股冰冷、貪婪、帶著吞噬欲望的機械意志，如同實質(zhì)般鎖定了我！更準確地說，是鎖定了我褲兜里那塊滾燙的玉瓏！
“它……它要……”我驚恐地看向老張頭。
老張頭嘆了口氣，從油膩的圍裙口袋里，慢吞吞地掏出了一個東西——一個巴掌大小、邊緣磨損嚴重的、**青銅羅盤**？羅盤中央的指針并非指南，而是一枚小小的、同樣在緩緩轉(zhuǎn)動的青銅齒輪！
“這‘嚼夢齒’啊，就喜歡啃點帶‘老味兒’的東西。”老張頭渾濁的眼睛盯著那個懸浮的、嗡嗡作響的微型齒輪球，手指在青銅羅盤邊緣某個不起眼的凹槽上輕輕一按，“越是陳年的執(zhí)念、越深的記憶……它嚼起來越香。”
羅盤中央的小齒輪猛地加速旋轉(zhuǎn)！
“嗡——！！！”
懸浮的齒輪球如同受到了挑釁，發(fā)出刺耳的尖嘯！旋轉(zhuǎn)速度暴增！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fēng)，如同出膛的炮彈，朝著我——或者是我兜里的玉瓏——狂噬而來！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fā)出被切割的嘶鳴！
“小顧！低頭！”老張頭低喝一聲，同時將手中的青銅羅盤對準了撲來的齒輪球！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嘩啦！”
我面前那碗還沒動幾口的蛋炒飯（不是被絞碎那盤，是我自己那碗），碗里紅亮的辣油突然毫無征兆地涌動起來！它們像有生命般迅速聚攏、拉伸，在光滑的碗底，瞬間鋪開了一幅由油亮線條構(gòu)成的、極其清晰的——**星圖**！
星圖的核心坐標，光芒最盛的一點，赫然指向——**西安·驪山**！
緊接著，那幅辣油星圖如同被點燃般，猛地爆發(fā)出灼目的紅光！紅光并非火焰，而是凝聚成一道手指粗細、凝練到極致的赤紅光束，后發(fā)先至，精準無比地射在了那個撲到半空的微型齒輪球的核心——那點猩紅的“眼睛”上！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進冰水！令人牙酸的灼燒聲響起！齒輪球核心的猩紅光芒瞬間黯淡扭曲！高速旋轉(zhuǎn)的球體猛地一滯，發(fā)出痛苦的、如同金屬刮擦的嗡鳴！
老張頭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手中的青銅羅盤中央，那枚急速旋轉(zhuǎn)的小齒輪突然脫離羅盤，化作一道青銅流光，狠狠撞進了因核心受創(chuàng)而短暫失控的齒輪球內(nèi)部！
“咔嚓！咔嚓！轟——！”
一連串密集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齒輪碎裂聲從球體內(nèi)部爆響！整個微型齒輪球如同被引爆的炸彈，瞬間解體！無數(shù)細小的、焦黑的齒輪碎片和金屬渣滓如同天女散花般噴射開來，打在墻壁、桌子、鍋灶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危機……暫時解除？
小店里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金屬灼燒味和辣油的香氣。老張頭收回那枚光芒黯淡、邊緣有些破損的小齒輪，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油污，小心翼翼地裝回羅盤。他看向我面前那碗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但碗底辣油星圖依舊清晰可見的蛋炒飯，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
“老饕那家伙……連辣油都動過手腳？”他喃喃自語，又像是問我。
我沒說話，心臟還在狂跳，臉上粘著油污，呆呆地看著碗底那幅指向驪山的星圖。玉瓏在褲兜里依舊滾燙，血淚印記灼痛，項羽憤怒的意念碎片還在沖擊著我的神經(jīng)——齒輪、鎖鏈、孢衣男、舊夢燃料……
秦陵地宮！那里果然出事了！而且，和“舊夢燃料”有關(guān)！難道……青銅姐雖然完蛋了，但她留下的“凈空協(xié)議”或者別的什么鬼程序，正在抽取被困在秦陵的……敦煌孢衣男（或者其他倒霉蛋）的記憶當(dāng)能源？！
“老板……”我聲音干澀，指著碗底的星圖，“這……”
“拿著。”老張頭沒等我問完，就把那個邊緣磨損的青銅羅盤塞到了我手里，入手冰涼沉重，帶著濃重的機油味。“這‘尋龍盤’……呸，‘找齒輪盤’，能感應(yīng)附近‘嚼夢齒’的動靜。省得你吃飯都不安生。”他頓了頓，看著墻上西安位置的紅圈，又看看我，“驪山那地方……地底下埋的東西，比秦始皇還老。真要下去，光靠一碗湯……怕是不夠糊弄了。”
他轉(zhuǎn)身，拿起鍋鏟，重新走向猛火灶，只留下一個被油煙熏透的背影和一句輕飄飄的話：
“想找能扛住‘舊夢’的硬菜？去問問……**守陵人**吧。他們鍋里燉的，才是真正壓箱底的‘老火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