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的空氣凝固成冰。許沐晴攥著提案文件夾的指節發白，對面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正將她精心準備兩周的方案撕得粉碎。

“這就是創意部交來的東西？“程墨陽將平板推到會議桌中央，屏幕上的PPT定格在第三頁，“老套的情感營銷，去年競品就用過類似的創意。許總監，星璨付你薪水不是讓你炒冷飯的。“

玻璃幕墻外，上海陸家嘴的霓虹開始次第亮起。許沐晴看著自己在倒影中繃緊的下頜線，深呼吸時聞到了程墨陽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這個空降的CEO才來三天，已經否定了她三個提案。

“程總，市場調研顯示女性消費者對情感共鳴類廣告的接受度...“

“數據會撒謊。“程墨陽突然傾身向前，定制西裝袖口擦過她擱在桌面的手腕，“真正的好創意應該創造需求，而不是迎合數據。“

他的體溫透過那一厘米的接觸面灼燒過來。許沐晴猛地抽回手，文件夾“啪“地砸在地上。彩印的方案散落一地，最上面那頁正是她熬夜修改的珠寶廣告故事板——用七年愛情長跑作為產品主線。

“看來許總監連文件都拿不穩。“程墨陽彎腰撿紙時，嘴唇幾乎擦過她耳垂，“今晚十點前，我要看到新方案。“

玻璃門在他身后無聲閉合，許沐晴終于把憋了半小時的臟話吐了出來。助理小林探頭進來時，她正用馬克筆把程墨陽的照片涂成魔鬼造型。

“沐晴姐，物業剛打電話說你們小區變電箱爆炸，整棟樓都要緊急疏散...“

許沐晴的筆尖在程墨陽的西裝上洇開一片藍。她想起今早出門時聞到的焦糊味，想起衣柜里限量版的高定套裝，更想起房東太太說過“敢少付一天租金就換鎖“的猙獰表情。

手機在掌心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簡訊：【程墨陽。我在靜安寺有套閑置公寓，密碼0809。別誤會，只是不想明天提案因為總監露宿街頭而流產。】

“誰要住他的房子...“許沐晴嘟囔著，手指卻誠實地保存了地址。窗外暴雨突至，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如淚痕。

推著行李箱站在270度全景落地窗前時，許沐晴不得不承認資本家的審美確實毒辣。這套頂層公寓能將黃浦江夜景盡收眼底，開放式廚房里連磨豆機都是意大利進口的。她故意把泥濘的高跟鞋踩在純白羊絨地毯上，然后在客房浴室發現了疊成天鵝形狀的毛巾——旁邊擺著全新未拆封的沐浴套裝，是她慣用的茉莉香型。

“變態。“許沐晴對著鏡子撕開包裝，熱氣很快模糊了鏡面。水溫恰到好處，連花灑壓力都符合她的偏好。當她裹著浴袍出來時，發現床頭柜上放著溫熱的蜂蜜牛奶，杯墊下壓著便簽：【微波爐30秒】

深夜兩點，許沐晴抱著筆記本蜷在沙發上改方案。玄關傳來電子鎖開啟音時，她抄起茶幾上的水晶煙灰缸。

“許總監的待客之道真特別。“程墨陽松了松領帶，目光從她光裸的腳踝掃到煙灰缸，“我付了物業費，理論上這也是我家。“

“理論上CEO應該住在五星級酒店。“許沐晴把腳縮進睡裙下擺，“而不是半夜突襲女下屬的臨時住所。“

程墨陽沒接話。他徑自走向酒柜，冰塊在威士忌杯里撞出清脆聲響。許沐晴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道細長的疤，像道未愈的傷口。

“新方案我看過了。“他突然說，“把七年改成七十年，讓那對老夫妻在珠寶店重逢。“

許沐晴的呼吸一滯。那是她刪掉的初版創意——源于外公外婆戰火中的愛情故事。

“你怎么...“

“星璨收購案我準備了一年。“程墨陽的酒杯在落地窗上映出琥珀色光斑，“包括創意總監大學時獲過的新人獎，和她總在方案里藏私貨的壞習慣。“

許沐晴的筆記本突然黑屏。窗外一道閃電劈開雨幕，照亮程墨陽半邊側臉。那一瞬間她看清了他眼底某種熟悉的情緒——和她每次路過淮海路那家關閉的唱片店時，鏡子里自己眼中一模一樣的東西。

“程總調查得這么仔細，“她故意讓睡袍領口滑下肩膀，“該不會是對我有非分之想？“

威士忌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臺面上。程墨陽逼近時帶著酒氣和冷冽的須后水味，拇指擦過她鎖骨處的淡疤——去年拍攝現場被燈具劃傷的痕跡。

“許沐晴。“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如果我想睡你，三年前你在4A公司提案那次就是最好時機。“

雨聲忽然變得震耳欲聾。許沐晴想起那個雪夜，她穿著借來的不合身西裝，在提案結束后躲在消防通道里哭。有個人影在樓梯轉角停留片刻，留下條巴寶莉圍巾。

“那是...“

警報聲突然響徹公寓。程墨陽一把將她拽到身后，廚房里冒出滾滾濃煙。許沐晴這才想起熱牛奶時忘了關電磁爐。

“這就是許總監的生活能力？“程墨陽用滅火器噴滅焦黑的平底鍋，白粉末落了滿身。他摘下手表沖洗時，許沐晴瞥見表盤背面刻著“Tomysunshine“。

清晨五點，許沐晴抱著修改完的方案輕手輕腳出門。電梯門即將閉合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插入縫隙。

程墨陽遞來車鑰匙，眼下帶著和她同款的黑眼圈：“我送你。順便告訴你為什么七十年比七年更好。“

霞光透過賓利的全景天窗灑下來，許沐晴發現他今天的領帶是星空藍——和她電腦包的顏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