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鈺抹了把眼淚，相比孩子剛出生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不看的婆婆，這世上還有誰能比自己的親娘對自己更好呢？

“哎，好。”

給孩子換上新的薄棉小被，更加軟和舒適，看起來孩子也舒服的很，好像睡得更香了。

“俺大姐二姐在那邊怎么樣？”美鈺想起有日子未見的姐妹，自打幫大姐蓋完房子就再也沒見過。

“還是種地，能怎么樣？你大姐那幾年在外面能掙了錢，回了你大姐夫老家就賣不動了。那里發(fā)展慢，人也沒錢買，都靠自己種來吃。回來為了蓋房子落戶，不是還花了倆人不少的存款？”

“你二姐還是那樣，你二姐夫為了掙錢常年不在家，外面的事比天大，家里的事趕不上個屁。好在不用看孩子了，你二姐她有空種地，也是不容易…這不我讓你哥哥寫信告訴她們你生了，你二姐特意托你大姐夫送來的棉花，都是頭年剛摘下來的新棉花。”

美鈺想起幫二姐種水稻的時候，低頭看了看兩個大拇指指甲，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灰色變成了深黑色，她嘆了口氣：

“娘，我當(dāng)初要是知道我去找俺二姐一趟指甲蓋能變黑，我絕對不可能去。”

李光珍也跟著嘆氣：

“誰知道你？那兩年說什么就不在家待著，非要出去溜溜。溜達一圈回來指甲蓋還黑了。”

“美鈺回來了！”玉芬剛進門隔著窗戶看見坐在炕上的美鈺，還沒進屋就吆喝起來。

美鈺看了一眼娘，轉(zhuǎn)頭換上笑容叫著嫂子：

“哎！嫂子！回來看看娘。”

玉芬進屋來，看著美鈺懷里嶄新的小棉被，臉色頓時不好。早就看著娘前些日子整天在家縫什么，原來是給美鈺縫包被。

突然想起什么一樣渾身上下摸起來，隨后在褲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十塊錢遞給美鈺：

“你看看我也不知道你回來，吶！和孩子買點東西，別嫌棄。”玉芬說著，一邊把錢塞給美鈺。

美鈺推搡著連忙擺手，婚后有了孩子，脾氣和語氣也不如之前那樣沖了：

“不用了嫂子，你留著給咱娘買點吃的用的。我不在家還得麻煩你照顧她。”

玉芬臉上的表情一凝固，接著把皺皺巴巴的十塊錢扔進美鈺懷中，正掉進孩子的小包被里：

“拿著吧！”接著轉(zhuǎn)身回了東屋自己房間。

美鈺拿出那張皺巴巴的十塊錢，重新疊了疊塞進兜里，悄悄地問起娘：

“她整天進進出出的忙活什么？我也沒看著她干什么活。”

“回她娘家，咱不知道回去干什么。”李光珍搖搖頭，對于這個兒媳，即使不滿她也不愿意多說什么，說多了容易引得錦華和她感情不好。

“我這沒得多，我也掙不來錢。都是你哥哥掙的錢偶爾拿給我點，花不了我就存下來。”李光珍從大柜子底下抽出一個小錢包，那個錢包美鈺眼熟的很。

就是她曾經(jīng)偷兩毛錢買糖吃的那個包，如今已經(jīng)抽絲，更加破舊了。

李光珍遞給美鈺50塊錢，還沒等美鈺說話，李光珍就示意她別拒絕。畢竟玉芬已經(jīng)回來了，要是讓她知道給了美鈺50塊錢，更得翻了天。

玉芬回屋后，從兜里摸出兩張疊在一起嶄新的十塊錢，那是錦華特意囑咐讓她給美鈺的。

玉芬冷哼了一聲又裝進自己兜里，嘟囔道：

“給那么多干什么！掙錢不容易，十塊錢還不夠？我生孩子那陣她可沒給我！”

“娘！不用給我這么多！”美鈺把錢塞回到錢包里，隨即抱起孩子就要走。

正巧這時得停騎著車子來接她，不等李光珍出來送，美鈺早抱著孩子坐上車自行車后座。

直到回家美鈺才發(fā)現(xiàn)，母親不知什么時候早就偷偷把錢塞進孩子襁褓里面。

孩子兩個月，美鈺不能一直在家不干活。可公婆卻又不給看孩子，只能等孩子睡著的機會，去村南邊自己的菜地打理一下菜園。

美鈺用兩個枕頭夾住孩子，便匆匆忙忙的往菜地趕去。

孩子一覺能睡一兩個小時，美鈺張目著時間大概差不多了，又趕緊蹬上自行車往家趕。

可離家門口還有好幾戶人家，老遠就聽見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

美鈺心中一驚，快速使勁蹬了兩下到家門口，沒想到果然是自己的孩子。

顧不上整理帶回來的菜，把車放地上一放就急忙跑進屋里。

余光中發(fā)現(xiàn)，北屋的公公正擺出看好戲的樣子撐起那胳膊往窗外看著。

孩子在兩個枕頭中間嚎啕大哭，也幸好孩子還小不會翻身。只是不知道哭了多久，兩側(cè)夾著她的枕頭已經(jīng)濕透了。

美鈺抱起孩子心疼的哄著，眼淚啪嗒啪嗒只掉在孩子臉上。

美鈺心里怨恨著公婆，孩子哭的聲音那么大，那么可憐，他們的心竟如此狠，一眼都不帶看，一下也不管哄。

晚上，得停去過北屋后回來，只見美鈺坐在床上抱著孩子抹眼淚，那雙通紅腫起的眼甚至可憐。

“怎么了？”

“胡得停！我跟了你真是一天的好日子沒過！飯吃不上，孩子不給看。今天孩子差點哭死了，你爹娘不知道來看她一眼！”

北屋的公婆聽見美鈺跟得停吵起來，兩人相互望了望，公公又趴在窗上喊起來：

“整天屁大的事也吵！吆喝她奶奶個腿的嘞！”

“生了一頓生了個女娃也好意思讓俺給你看！”

美鈺此時正生著氣，當(dāng)媽了容不得別人說自己的閨女一句，聽著北屋公公那討厭的聲音便沖著窗外怒罵起：

“閉上你那張嘴！你老大老二不是女的？嫌是女的那你咋不把你閨女掐死！”

說完被得停一口吆喝住，北屋瞬間也沒了動靜。

“俺爹他有毛病在身，別跟他一般見識。我沒法去說他····畢竟是俺爹俺娘。”得停心里雖然疼老婆，但是面對父母他還是不敢說什么。

他唯一一次忤逆爹娘，就是婚前把工資給美鈺買了衣裳。

美鈺早猜到得停會說什么，每次生氣得停就是這套說辭。

每每回去跟自己娘嘮叨的時候，李光珍會說：

“那是人家親爹親娘，為了媳婦能跟親爹親娘吵架的人不多。”

美鈺總也不服氣：

“他那還是因為不敢！”

“你別怪得停，得停是孝順。一個月累的掙那八九十塊錢不容易，別老給他添心事。”李光珍總勸導(dǎo)美鈺體諒得停，畢竟養(yǎng)家不容易，糊口更難，更別提還有兩個老人。

一個月掙來的八九十還要再給爹娘一部分，本來掙得就不多，如今有了孩子日子更是過得緊巴巴。

得停的哥哥倒是聰明，村里人口越來越多，知道村里多批了宅基地給蓋房子，哄著爹娘兄弟姊妹給他湊錢蓋了三間房，早就搬出去住了。

人家一家三口現(xiàn)在可舒心著呢。

“我就是不想給他添心事和麻煩，所以才被那兩個老東西欺負著！”美鈺不舍氣的又嘮叨一句。

李光珍輕輕打了一下美鈺的肩膀:

“嘖！什么老東西老東西的！小心讓人家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