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糖霜里的心事
百花宮后廚蒸騰的熱氣裹挾著甜香，與晨霧在雕花窗欞處纏綿交織。墨淵綰著隨意的發髻，月白中衣下擺沾著面粉，袖口還凝著幾縷干涸的糖霜，此刻正懊惱地盯著案板上不成形的糕點殘骸。自從上次從赤煞長老的魔陣死里逃生，靈汐雖總是在意識連接中逞強說“沒事“，可每當提及魔陣中的血色迷霧，她意識深處那轉瞬即逝的心悸，都像尖銳的細針，悄然刺痛著墨淵的心。
“墨公子，這是新制的糖霜。“清脆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捧著鎏金托盤的仙娥瞥見案臺上焦黑的面團和歪斜的酥皮，眼尾忍不住泛起笑意，福身時廣袖輕揚，“要不奴婢幫您......“
“不必！“墨淵慌忙側身擋住那些失敗的作品，袍角卻不慎掃落盛放玫瑰醬的青瓷碟。暗紅色醬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不規則的紋路，倒像是他此刻慌亂又無措的心緒。昨夜靈汐在意識中提起兒時偷嘗百花糖的往事，語氣里藏著少女般的雀躍，眼尾的笑意透過意識連接都帶著甜意，讓他鬼使神差地記下了糕點房的位置。
此刻在黑曜宮臨時據點，靈汐正倚著半塌的石柱小憩，小魔毛茸茸的身軀枕在她腿上，獨眼卻半睜著警惕四周。當墨淵手忙腳亂的畫面突然涌入意識，她猛地坐直身子，驚得小魔“嗷嗚“一聲跳起。只見畫面里的墨淵正小心翼翼地捏著淋糖壺，廣袖卻不受控制地晃蕩，“嘩啦“一聲掃翻了裝堅果的瓷碗，杏仁與核桃滾了滿地。
“往左一點，糖霜要畫成花瓣形狀。“靈汐咬著唇，強忍住笑意，用意識在空中勾勒出示范軌跡。她看著墨淵皺著眉，像握劍般僵硬地調整著手腕角度，心底泛起久違的暖意。曾經在魔陣中糾纏不休的血色幻象、花神虛影冰冷的話語，此刻都被這股甜香漸漸驅散，那些放大的恐懼與絕望，也變得如同隔世夢境般遙遠。
墨淵耳尖通紅，卻固執地重復著動作。他的手指曾在戰場上凌厲地揮舞魔劍，能輕易取人性命，此刻捏著淋糖壺卻笨拙得如同初學的孩童。好不容易完成的糕點歪歪扭扭，糖霜凝結的花瓣缺了一角，頂端卻嵌著顆最飽滿的杏仁——那是他從散落的堅果里一顆顆挑選出來的。
“丑是丑了點，味道應該......“墨淵話音未落，意識空間突然泛起漣漪，靈汐穿著初見時的淡紫色紗裙出現在眼前。她發間還沾著魔界特有的星屑，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糕點，伸手就搶過一塊。
酥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意識空間里格外清晰。靈汐含著糕點，臉頰鼓起，眼睛亮得驚人：“外酥里糯，還有玫瑰的香氣，沒想到殺人如麻的魔族少主，竟有這般手藝？“她故意拉長語調，余光卻瞥見墨淵耳尖的紅暈如同晚霞般，一路蔓延到脖頸，連耳后的碎發都染上了緋色。
墨淵突然抬眼直視她，那雙總是藏著寒霜的眼睛，此刻卻盛滿了能融化堅冰的柔光：“只做給你吃。“這句話像帶著滾燙的溫度，直直撞進靈汐心底。小魔突然“嗷嗚“叫了一聲，跳起來扒著靈汐的手腕，尾巴瘋狂搖晃，也想分一塊糕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小魔都吃醋了。“靈汐慌忙低頭，掰下一小塊喂給興奮的小魔。糖霜沾在指尖，她下意識地舔了舔，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抬頭時，卻撞進墨淵幽深的目光里，他望著她的眼神，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刻進心底。意識空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粘稠而曖昧，連遠處傳來的魔兵巡邏聲都變得模糊不清。
墨淵緩緩抬手，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指尖擦過她唇角時，靈汐感受到一陣帶著薄繭的溫熱。“以后想吃什么，告訴我。“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再不用隔著兩界......“
靈汐的心跳幾乎要沖出胸腔，耳畔轟鳴作響。她想起在魔陣中，墨淵不顧一切沖破花神結界，與她意識融合時的堅定；想起月下共舞時，他不動聲色化解云珩試探的從容；更想起此刻，這個在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族少主，笨拙卻認真地為她研究糕點的模樣。原來不知不覺間，那些共同經歷的生死時刻，早已在彼此心底種下了跨越仙魔界限的羈絆。
小魔突然用尾巴卷走剩下的糕點，撒腿就跑，“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令人心跳加速的氛圍。靈汐和墨淵相視一笑，所有未說出口的情愫都化作眼底流轉的柔光。意識連接中傳來遠處赤煞長老憤怒的怒吼，可他們卻不似從前那般緊張——因為此刻，他們的手雖隔著兩界的距離，卻早已在意識中緊緊相握。
夜幕降臨時，靈汐枕著小魔入眠，夢中滿是糖霜的甜香與墨淵溫柔的眼神。而在百花宮，墨淵倚著窗臺望著星空，手中緊攥著沒送出去的糕點。微涼的夜風吹起他的衣擺，他低頭看著手中造型拙劣的點心，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知道，有些心事就像這層層包裹的糖霜，甜蜜又小心翼翼，卻足以溫暖這兩界紛爭中最漫長的寒夜。
此后的日子里，靈汐總能在意識連接中收到意外的驚喜。有時是綴著櫻花碎的粉嫩酥皮，糖霜勾勒出的花瓣仿佛還帶著晨露；有時是嵌著琥珀糖的荷花糕，每咬一口都能嘗到沁人的荷香。而每當她調侃墨淵的手藝又精進時，總能感受到意識那頭傳來的得意與溫柔，仿佛能看見他耳尖微紅卻故作鎮定的模樣。這些藏在糖霜里的心事，漸漸成了他們在兩界陰謀與追殺中最珍貴的慰藉，也讓那份悄然滋長的情愫，如同陳年的甜酒，在歲月的沉淀中愈發濃烈醇香。在無人知曉的意識世界里，他們用甜蜜的糕點搭建起獨屬于彼此的避風港，靜待揭開真相、打破兩界隔閡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