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禁地里的往昔
墨淵蜷縮在天墟宮外圍的荊棘叢中，夜色如濃稠的墨汁將他的身影吞噬。懷中的魔劍碎片微微發燙，與周遭冰冷的仙氣格格不入，卻也巧妙地掩蓋了他身上殘余的魔氣。抬頭望去，禁地的石門巍峨聳立，門扉上雕刻的仙獸栩栩如生，青龍的鱗片泛著冷光，白虎的獠牙齜出森然殺意，每一道紋路都流轉著古老的禁制光芒，仿佛在無聲警告擅入者將面臨萬劫不復的下場。石門上方鑲嵌的“天墟宮”三字透著威嚴，筆畫間溢出的仙力讓空氣都泛起漣漪。
深吸一口氣，墨淵握緊破碎的銀簪，將仙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簪身。銀簪斷裂處滲出細碎金光，與他指尖的淡金色仙力交融，發出清越的鳴響，如同古琴撥弦。他凝神細看石門紋路，在青龍眼瞳的位置找到一絲微弱的光芒波動——那是禁制的薄弱點。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指尖銀簪精準點在紋路節點，只聽“咔噠”輕響，石門表面的禁制光芒如蛛網般碎裂，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天墟宮內彌漫著厚重的灰塵，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金色光點，那是封存已久的仙術殘片。四周的墻壁上，鑲嵌著無數琉璃燈，燈中封存著歷代仙族強者的精魄，此刻都在微微顫動，燈芯火苗跳躍不定，仿佛沉睡的魂靈被驚醒。墨淵踏過門檻的瞬間，琉璃燈齊齊發出嗡鳴，光影在地面交織成陣，險些將他困住。他足尖一點，借力躍至石柱后方，指尖掐訣化解了陣眼的攻擊，琉璃燈的光芒這才黯淡下去。
沿著布滿青苔的石階下行，每一步都發出“吱呀”聲響，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這里的每一寸空間都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古老的典籍整齊排列在巨大的書架上，書架由萬年玄冰打造，表面凝結著霜花。書架之間懸浮著防護結界，閃爍著幽藍的光芒，觸碰即會觸發天墟宮的自毀機制。墨淵取出母親留下的玉佩——那是用蘭草精魄煉制的靈器，玉佩輕顫時，前方結界便會泛起波紋，為他開辟出狹窄的通道。
他一邊警惕地觀察四周，一邊在記憶中搜尋關于“補天玄晶”的記載。古籍中提到，玄晶藏于天墟宮最深處的“星隕殿”，但具體位置卻語焉不詳，只說“星隕落處，玄光自現”。墨淵抬頭望向穹頂，那里鑲嵌著模擬天象的星圖，無數寶石星辰閃爍微光，卻沒有任何一顆呈現玄晶特有的紫色光芒。他沿著星圖的軌跡摸索，指尖拂過書架上的典籍，《仙魔戰紀》《神器圖譜》《禁制大全》……每一本都記載著被塵封的秘辛。
就在他專注尋找線索時，腳下突然踩到一塊凸起的地磚。那地磚雕刻著殘缺的蘭草花紋，與母親玉佩上的圖案如出一轍。隨著“咔嚓”一聲輕響，地面裂開一道縫隙，一本泛黃的手記緩緩升起，封面用銀絲繡著“蘭心手記”四字，邊角磨損嚴重，露出里面褐色的紙頁。墨淵心中一動，伸手將其握住，指尖觸碰到紙頁的瞬間，一股熟悉的蘭草香氣撲面而來，讓他不禁屏住了呼吸——那是母親獨有的氣息，即便過了十六年，依然縈繞在手記的字里行間。
“墨兒，當你看到這本手記時，娘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開頭的第一句話，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墨淵的心頭。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甲幾乎嵌進紙頁，繼續往下讀去。原來，他的母親蘭心曾是仙族中最杰出的學者，在天墟宮擔任典籍管理員，畢生致力于研究仙魔平衡之道。她在古籍中發現，千年前仙魔大戰前，兩族曾有過通商往來，甚至共同鑄造過維系平衡的“太極爐”。
然而，她的主張卻遭到了仙族高層的強烈反對。時任仙族大長老的云氏先祖認為，魔族是邪惡的化身，必須趕盡殺絕，任何主張和平的言論都是動搖仙族根基。母親的研究被視為禁忌，她整理的“太極爐”資料被焚毀，甚至被誣陷為與魔族勾結的叛徒。為了保護年幼的墨淵，她選擇獨自承擔一切，在天墟宮的審判臺上被剝奪仙骨，最終魂飛魄散。手記中，母親詳細記錄了她對仙魔同契的研究過程，以及這個力量可能帶來的災難性后果——若仙魔之力失衡，同契者會成為撕裂兩界的鑰匙，引發比千年前更恐怖的浩劫。
“原來如此……”墨淵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他終于明白，為何自己從小就被仙族排斥，為何無論怎么努力修煉，仙力中始終帶著一絲難以根除的駁雜。而如今，他與靈汐所追求的仙魔同契，竟與母親當年的研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可能重蹈母親的覆轍。銀簪碎片在掌心發燙，仿佛在警示他前方的危險。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金屬甲胄摩擦的聲響在長廊回蕩，夾雜著云氏長老憤怒的咆哮：“墨淵！你竟敢擅闖禁地！當年你母親就是在這里背叛仙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聲音越來越近，天墟宮的琉璃燈再次劇烈顫動，燈中精魄化作虛影，手持兵刃指向墨淵的方向。
墨淵心中一緊，迅速將手記收好，藏入貼身衣袋，那里還放著靈汐送他的護身符。他握緊破碎的銀簪，斷裂處的銀光與掌心魔劍碎片的幽光交織，形成詭異的光芒。然而，他的目光卻被書架角落一本散發著奇異光芒的古籍吸引——那本書沒有封面，書頁邊緣燃燒著淡紫色的火焰，卻無法燒毀紙張，光芒與他體內的仙力產生共鳴，仿佛在召喚他。
顧不上多想，墨淵閃身來到古籍前。指尖觸碰到書頁的瞬間，火焰驟然熄滅，露出上面流動的金色文字，顯現出“歸墟鏡”的記載。原來，歸墟鏡是上古時期女媧補天時煉制的仙器，擁有預見未來、洞察人心的力量，但因其能映照出三界最真實的欲望，被天帝封印在天墟宮深處，設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墨淵按照古籍中的指引，將仙力注入書頁上的太極圖案，地面突然震動，中央裂開圓形凹槽，一面巨大的銅鏡緩緩升起，鏡面覆蓋著厚厚的塵埃，卻依然難掩其溫潤的光澤。
銅鏡表面波光流轉，塵埃自動脫落，映照出墨淵疲憊的面容——眼下青黑，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跡，銀簪碎片插在發間，顯得狼狽不堪。正當他準備按照古籍指引，探尋玄晶的下落時，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如水波般擴散，畫面一轉，出現了靈汐的身影。
她身處一片黑暗的深淵之中，四周彌漫著濃重的魔氣，無數扭曲的魔影張牙舞爪地向她撲去，利爪劃過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靈汐的魔核光芒黯淡，胸口的暗紫色紋路時明時滅，身上布滿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染紅了破爛的裙擺，卻依然緊握懷中的古籍，另一只手揮舞著魔劍碎片，每一次格擋都讓手臂劇烈顫抖。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仿佛在對抗整個世界。
“靈汐！”墨淵失聲喊道，心急如焚，伸手想要觸碰鏡面，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鏡面中的靈汐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猛地抬頭，目光穿透時空般望向他的方向，嘴唇微動，卻被魔影的嘶吼淹沒。
就在這時，云氏長老帶領一眾仙族追兵趕到，玉如意頂端的誅魔珠爆發出刺目白光，強大的仙力如潮水般涌來，掀起的氣浪將書架上的典籍紛紛震落?！澳孟滤?！”云氏長老怒吼，身后的仙兵們舉起長槍，槍尖凝聚著毀魔之光，組成密集的陣型向前推進。
墨淵被迫轉身迎戰，銀簪碎片在他手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與仙力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左支右絀，身上的傷口不斷崩裂，鮮血滴落在天墟宮的地磚上，開出妖異的花。然而，他的心中始終牽掛著靈汐，歸墟鏡中那驚險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現，靈汐堅定的眼神像烙印般刻在他的靈魂深處。
“不能再等了……”墨淵咬牙做出決定。他深知，此刻若繼續尋找玄晶，靈汐可能會在幽冥淵中殞命。雖然銀簪尚未修復，契約符文也已熄滅，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靈汐獨自面對危險。他猛地將所有仙力注入銀簪碎片，同時引爆了懷中的魔劍碎片——這是同歸于盡的打法，卻能制造短暫的混亂。
“轟——”魔劍碎片爆炸產生的魔氣與仙力相撞，形成巨大的沖擊波，將仙兵們震得東倒西歪。墨淵趁機奪路而逃，銀簪碎片劃破虛空，打開一道短暫的空間裂縫。他回頭望了一眼歸墟鏡，鏡面中靈汐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隨即縱身躍入裂縫，消失在天墟宮深處。
離開天墟宮時，墨淵將歸墟鏡的古籍貼身藏好，又摸了摸胸口母親的手記。月光灑在他身上，將影子拉得修長，銀簪碎片在發間閃爍著微弱的光。他知道，這面鏡子或許會成為解開仙魔之謎的關鍵，而母親的手記，不僅揭示了他的身世，更讓他對仙魔同契有了更深的思考——這力量既是希望，也是毀滅，而他和靈汐，必須找到平衡的方法。
前方的道路充滿未知與危險，云氏長老的追兵隨時可能再次襲來，靈汐在幽冥淵的處境生死未卜。但為了靈汐，為了兩界的和平，也為了完成母親未竟的心愿，他必須勇往直前。哪怕這意味著要獨自面對所有的挑戰，哪怕這可能會將他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也在所不惜。夜風吹過，墨淵握緊了拳頭，朝著幽冥淵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后的天墟宮在夜色中靜靜矗立，仿佛一座沉默的墓碑，見證著被塵封的往昔與即將到來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