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魔紋灼痛
深秋的晨露在濟世堂的青瓦上凝成冰晶,阿沅正蹲在天井的石槽邊清洗藥罐。粗陶藥罐剛熬過高熱的驅邪湯,罐口還沾著艾草的灰綠殘渣。她指尖浸在冰涼的水中,木簪松松挽著的發髻垂落幾縷發絲,隨著搓洗的動作掃過頸間,帶來輕微的癢意。
“哐當”一聲,最底下的藥罐突然從手中滑落,在石槽底磕出個豁口。阿沅慌忙去撈,指尖卻在觸到罐底的剎那猛地縮回——那里竟殘留著塊暗紫色的紋路,形狀像朵扭曲的曼陀羅,邊緣還泛著濕漉漉的光澤,絕不是藥材該有的顏色。
“嘶——”劇烈的頭痛瞬間從太陽穴炸開,像是有把鈍刀在腦漿里攪動。阿沅捂住頭蹲下身,眼前突然閃過刺目的紅光:赤煞猙獰的臉在火光中扭曲,他戴著玄鐵手套的指尖捏著團暗紫色魔火,正緩緩按向靈汐的心口。“混沌火終會為魔所用……”陰冷的低語從記憶深處傳來,與耳邊真實的風聲重疊,讓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藥架被她撞得劇烈搖晃,青瓷藥瓶接二連三地墜落,“噼啪”碎裂聲驚得梁上的麻雀四散飛逃。正在后院修補竹笛的阿墨聞聲沖進來,剛磨好的竹片還攥在手心,卻在看見阿沅痛苦蜷縮的模樣時,瞬間將其拋在一旁。
“阿沅!”他撲過去握住她的手,指尖剛觸到她發燙的皮膚,就被股灼熱的力量彈開。暗紫色的魔紋順著阿沅的手腕蔓延,竟在她掌心開出朵微型曼陀羅,與他夢中赤煞胸口的魔印如出一轍。更詭異的是,他掌心突然浮現銀簪虛影,針尖刺破皮膚,血珠滴在魔紋上的瞬間,兩人同時發出痛呼。
“墨淵……別碰……”阿沅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手臂,眼前的景象在阿墨與墨淵的面容間反復切換。她看見墨淵的銀簪刺向赤煞的魔紋,卻被反噬震斷,斷裂的簪尖劃傷靈汐的臉頰,血珠與她發間的玉蘭花融為一體。這些畫面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腦海里。
阿墨的額角滲出冷汗,右眼角的淚痣泛著金紫色的光。魔紋的力量順著兩人相握的手涌入他體內,那些被封印的記憶碎片瘋狂沖撞——幽冥淵的鎖鏈纏上他的琵琶骨,赤煞的魔火灼燒著他的仙元,而靈汐的哭喊穿透魔霧,一聲聲砸在他心上。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才沒讓痛苦的嘶吼沖破喉嚨。
“啾——啾——”小靈突然從檐角俯沖而下,銀鈴上的符文爆發出刺眼的藍光。它盤旋在兩人頭頂,鈴音急促如鼓點,幽藍光芒掃過石槽里的魔紋時,那些暗紫色的紋路竟像活過來般蠕動,漸漸拼出四個扭曲的字:“赤煞血祭”。
“血祭……”阿墨喘著粗氣,認出這是魔族最陰毒的儀式——以至親血脈為引,喚醒沉睡的魔核。他看向阿沅掌心尚未消散的魔紋,突然想起青蘿說過的話:“黑煞與靈汐大人是雙生魔紋……”難道赤煞的目標,從來都不只是混沌火靈珠?
阿沅的頭痛漸漸緩解,卻渾身脫力地靠在阿墨懷里。她望著石槽中漸漸褪色的魔紋,指尖還殘留著被灼燒的痛感。那些關于赤煞的記憶碎片越來越清晰,她甚至能聞到魔火燃燒仙骨的焦糊味,能感覺到魔紋烙印在皮肉上的灼熱。
“它在提醒我們什么。”阿沅的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她攥緊阿墨的手,發現他掌心的銀簪虛影也在閃爍,“剛才那些畫面……是真的嗎?赤煞真的把魔紋烙在我身上過?”
阿墨沒有回答,只是用指腹輕輕摩挲她手腕內側的火焰胎記。那里的溫度比尋常皮膚更高,與他掌心的銀簪虛影隱隱相吸。他想起昨夜修補竹笛時,笛身上突然浮現的咒文——“雙生現,血祭啟,混沌合,三界易”,當時只當是記憶錯亂,此刻才驚覺那是預警。
小靈落在阿沅肩頭,用喙輕輕啄她的耳垂,又叼來塊沾著魔紋的陶片。藍光掃過陶片時,竟映出望月崖的輪廓,崖邊站著三個模糊的身影:黑袍的黑煞、白衣的云珩,還有個被魔霧籠罩的高大身影,顯然是赤煞。
“三日后的望月崖……”阿沅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著陶片上的影像,突然明白這不是簡單的火靈珠現世,而是赤煞設下的陷阱,“他要的不是碎片,是完整的混沌火,是用雙生魔紋喚醒的力量?!?/p>
阿墨將她摟得更緊,目光落在石槽里殘留的暗紫色水漬上。那些水漬正在陽光下蒸發,化作細小的魔影飄向遠方,顯然是在傳遞訊息。他撿起地上的竹笛,指尖在刻滿蓮花紋的笛身上輕輕敲擊,突然想起王大夫臨走時塞給他的字條:“魔紋怕玉蘭花蕊的清氣,可暫抑其躁動。”
“我們得準備些東西?!卑⒛鲋湔酒饋?,眼神變得堅定,“無論赤煞的血祭是什么,我們都不能讓他得逞?!彼D身走向藥架,開始翻找能克制魔氣的藥材——朱砂、艾草、桃木劍,還有王大夫珍藏的半朵曬干的玉蘭花。
阿沅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記憶中墨淵在幽冥淵為她布置結界的模樣。那時的他也是這樣,明明自己已受重傷,卻還是強撐著仙元,將所有能護她周全的東西都擺在她身邊。心口的暖意驅散了魔紋帶來的寒意,她快步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艾草:“我幫你?!?/p>
小靈的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贊同。它叼來針線籃,示意阿沅將玉蘭花蕊縫進香囊。阿沅的指尖穿過絲線,針腳細密地將花蕊固定在錦緞上,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專注的側臉,發間的玉蘭花與香囊里的干花氣息交融,形成天然的驅魔法陣。
當最后一針穿過布料時,濟世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風嘯。兩人同時看向門口,只見一片暗紫色的羽毛飄落在天井中央,羽毛上的魔紋與石槽里的一模一樣,只是顏色更深,邊緣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黑煞來了。”阿墨將阿沅護在身后,竹笛重新化作銀色長劍,“他在用魔紋引路,赤煞的血祭,恐怕比我們想的還要近?!?/p>
阿沅握緊手中的玉蘭花香囊,掌心的混沌火不自覺地燃起。她看著那片不祥的羽毛,突然不再害怕。無論過去的靈汐經歷過什么,無論雙生魔紋意味著什么,此刻她身邊有阿墨,有小靈,有青蘿,還有這滿室能驅散魔氣的藥香,她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小靈突然叼起那片羽毛,飛向灶房的火堆。羽毛接觸火焰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一縷黑煙消散。銀鈴的光芒在空氣中畫出半道符咒,與阿墨劍身上的符文相呼應,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
阿沅望著那道屏障,突然想起“仙魔同契”的誓言。或許她與阿墨的命運,從被烙下魔紋、刻上仙印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糾纏不清。而赤煞的血祭,不過是這場宿命糾葛中,必須跨越的一道難關。
她抬頭看向阿墨,正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少年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并肩作戰的堅定。陽光穿過兩人交握的手,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光影,像極了那些被魔紋與仙印纏繞的過往。
“準備好了嗎?”阿墨的聲音帶著力量。阿沅點了點頭,握緊手中的香囊,與他并肩站在天井中央。灶房的火光、藥架的藥香、銀鈴的清響,還有彼此掌心傳來的溫度,都在昭示著:無論赤煞的血祭藏著多少陰謀,他們都將共同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