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畫中玄機
濟世堂的藥香混著初秋的桂花香,在青石板路上彌漫。阿沅正踮腳整理藥柜頂層的陳皮,木屐踩在凳面上的吱呀聲里,突然傳來叩門的輕響。“請問,這里是濟世堂嗎?”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像浸過清泉的玉石。
她轉身時,木簪松松挽著的發髻垂落幾縷發絲。門口站著位白衣書生,青布巾包著的書卷抱在懷里,腰間懸著塊羊脂玉佩,眉眼間帶著江南文人特有的清雅。只是那雙含笑的眼睛掃過藥柜時,飛快地掠過阿沅的手腕,像在搜尋什么。
“正是。”阿沅扶了扶發間的玉蘭花,“先生看病還是抓藥?”
“都不是。”書生拱手行禮,袖口繡著暗紋的云鶴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在下云珩,聽聞貴堂能修復古物,特來拜托修復家傳的《百花圖》。”他解開書卷,露出里面的畫軸,錦緞包邊已有些褪色,卻透著陳年的雅致。
阿沅接過畫軸時,指尖觸到布料下堅硬的卷軸,還有些微的涼意。她對古畫修復不算精通,卻在看到“百花圖”三個字時,心頭莫名一動——記憶中百花宮的藏書閣里,似乎也有這樣一幅畫,畫中玉蘭花的姿態與她發間的這朵一模一樣。
“王大夫不在,我先看看能否修復。”她將畫軸鋪在柜臺,解開綁帶的剎那,一股異樣的甜香撲面而來。畫中的百花突然在紙上動了起來,牡丹舒展花瓣,芍藥垂下花莖,連不起眼的狗尾巴草都在搖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從紙上跳出來。
“好……好神奇的畫。”阿沅下意識伸手去碰畫中的玉蘭花,指尖剛觸到紙面,那些鮮活的花朵突然化作暗紫色的魔氣,順著她的指尖竄上來!畫紙中央浮現出扭曲的符咒,邊緣泛著紅光,燙得她猛地縮回手,指尖已留下道焦黑的印記。
“哎呀!姑娘沒事吧?”云珩“驚慌”地上前,衣袖拂過柜臺時,帶起一陣微風,恰好將飄散的魔氣吹散。他掏出帕子想為她擦拭傷口,目光卻死死盯著她手腕內側的火焰胎記,那里正泛著淡淡的金紫色,與魔氣相觸時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阿沅避開他的手,指尖的灼痛讓她心頭警鈴大作。這魔氣與山澗的暗紫色紋路、藥罐底的魔紋同出一源,分明是赤煞的氣息!她抬頭看向云珩,正對上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貪婪,那溫潤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
“我沒事。”阿沅攥緊手心,悄悄將混沌火凝聚在指尖,“這畫……恐怕有些邪門。”
“許是年代久遠,沾染了濕氣。”云珩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他伸手想卷起畫軸,“既然貴堂不便修復,在下就不打擾了。”
“不必急著走。”阿墨的聲音從后院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他背著弓箭剛從后山回來,箭囊里的白羽箭還沾著露水,目光掃過柜臺的畫紙時,右眼角的淚痣驟然亮起,“這畫,是你的?”
云珩的臉色微變,卻依舊維持著鎮定:“正是在下祖傳之物,不知小哥有何指教?”
阿墨沒說話,徑直走到柜臺前,手中的竹笛突然泛出銀芒。他手腕一揚,笛尖精準地刺破畫紙中央的符咒,“嗤”的一聲輕響,暗紫色的魔氣如潮水般涌出,在空氣中凝聚成半張猙獰的臉——正是赤煞的輪廓!
“這是……赤煞的咒印!”阿沅驚呼,指尖的混沌火驟然暴漲,將靠近的魔氣灼燒得滋滋作響。她看著那半張臉,突然想起山澗水質變色時,水面浮現的紋路與這咒印一模一樣,“你到底是誰?”
云珩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溫潤的偽裝碎得一干二凈。他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間的玉佩上,眼神陰鷙:“既然被識破了,也不必裝了。”話音未落,他突然轉身就跑,寬大的衣袖掃過門檻時,一枚玉佩“哐當”掉在地上。
“攔住他!”阿墨的竹笛化作銀劍,正要追出去,卻被阿沅拉住。她指著地上的玉佩,只見玉墜上刻著兩個篆字——云珩。
“他是故意留下的。”阿沅撿起玉佩,玉質冰涼,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魔氣,“或者說,是慌不擇路掉的。”她摩挲著“云珩”二字,總覺得這名字在哪里聽過,腦海中閃過青蘿說的“仙族使者”,心頭突然一緊。
阿墨走到畫紙前,銀劍的光芒將剩余的魔氣驅散。畫軸在光芒中漸漸顯露出原本的模樣——哪里是什么百花圖,分明是張繪制著望月崖地形的符咒,崖頂的位置用朱砂畫著個詭異的陣眼,旁邊標注著“血祭”二字。
“他是赤煞的人。”阿墨的聲音發沉,指尖拂過陣眼的朱砂,“這畫是引路符,也是陷阱。若你剛才被魔氣侵入心脈,就會成為赤煞的傀儡,引我們自投羅網。”
阿沅看著畫中的望月崖,突然想起昨夜的夢魘——她站在崖邊,手中的混沌火不受控制地涌向陣眼,而赤煞的魔影在陣中央冷笑。云珩的出現絕非偶然,他是赤煞派來的探路者,不僅想試探她的混沌火,還想摸清濟世堂的底細。
小靈突然從梁上飛下來,銀鈴的光芒掃過那枚“云珩”玉佩,玉墜上竟浮現出半枚仙族令牌的紋路。“仙族的人?”阿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既是仙族,為何會幫赤煞?”
阿墨的臉色更加凝重,他撿起畫軸,發現背面用暗線繡著行小字:“雙生聚,火靈現,借仙手,斷塵緣。”這字跡與云珩剛才握筆的姿勢如出一轍,顯然是他親手繡上去的。
“他想借仙族的手,斬斷我們的同契。”阿墨的指尖泛著銀光,“赤煞的血祭需要仙魔同契的力量,而云珩的任務,就是在望月崖之前,讓我們反目成仇。”
阿沅攥緊那枚玉佩,指尖的灼痛還在提醒她剛才的驚險。她望著門口云珩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青蘿為何說“仙魔兩界都有眼線”——赤煞的網,比他們想象的更密,連看似清高的仙族文人,都可能是他的爪牙。
“我們得告訴青蘿。”阿沅將玉佩塞進袖中,“她或許認識這個云珩。”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柜臺上,畫紙的灰燼在風中飄散,留下淡淡的焦痕,像個猙獰的警告。
阿墨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阿沅被灼傷的指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銀簪的微光順著指尖流淌,焦黑的印記漸漸褪去,只留下淺淺的紅痕。“別擔心。”他的聲音比剛才柔和許多,“無論他是仙是魔,想拆散我們,都沒那么容易。”
阿沅看著他眼底的堅定,心頭的不安漸漸消散。她知道,這場仗會越來越難打,赤煞的眼線無處不在,望月崖的血祭更是步步驚心。但只要他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并肩而立,識破一個又一個陷阱,就總有勝算。
小靈落在柜臺上,銀鈴的光芒掃過畫紙的灰燼,突然指向藥柜底層。阿沅蹲下身翻開暗格,里面藏著王大夫留下的字條:“仙族有內奸,與赤煞勾結,欲奪混沌火。云姓者,需慎防。”
原來王大夫早就知道了。阿沅將字條遞給阿墨,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云珩的出現像一塊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讓原本就復雜的局勢更加撲朔迷離。
濟世堂外的桂花香依舊濃郁,卻掩不住空氣中殘留的魔氣。阿沅整理好散落的藥材,阿墨則將畫紙的灰燼埋進天井的土里,用桃木劍畫下驅邪的符咒。陽光穿過兩人交握的手,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光影,像極了這糾纏不清的命運。
“望月崖之前,他還會再來。”阿墨的聲音低沉,“下次,不會再讓他跑掉。”
阿沅點了點頭,指尖的混沌火輕輕跳動。她望著藥柜上那朵新開的玉蘭花,突然有了種預感——云珩的出現,只是暴風雨前的第一滴雨,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但她不會害怕,因為身邊有阿墨,有小靈,有青蘿,更有那份刻在靈魂里的“仙魔同契”。
柜臺上的竹笛泛著淡淡的銀光,與阿沅袖中的玉佩遙遙相對,像是在無聲地宣告:無論畫中藏著多少玄機,無論敵人來自仙族還是魔族,他們都將攜手面對,絕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