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鏡中重影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濟世堂的梳妝臺前已擺好了桃木梳。阿沅坐在鏡前，指尖拂過發間的玉蘭花，花瓣上的晨露滴落在銅鏡上，暈開細小的水痕。鏡面映出她素凈的臉龐，眉眼間還帶著未褪盡的睡意，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昨夜青蘿說起黑煞的雙生胎記時，她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桃木梳剛劃過發尾，鏡中的影像突然一頓。阿沅的動作僵住，只見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那笑容與她平日的溫柔截然不同，帶著種近乎殘忍的冷漠。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鏡中人的衣衫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袍，眼瞳泛著暗紫色的光，脖頸處赫然印著與黑煞同款的火焰胎記，只是那顏色比黑煞的死灰更深，像燃盡的灰燼下蟄伏的火星。

“你……”阿沅的指尖冰涼，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那里只有溫熱的皮膚，并沒有什么胎記。可鏡中的黑袍人影卻緩緩抬手，指尖劃過自己的胎記，動作帶著種嘲弄的緩慢。

“你本就是魔族，何必偽裝仙族？”鏡中人的聲音從鏡面傳來，與她自己的聲線一模一樣，卻透著刺骨的寒意，“混沌火是魔族至寶，你卻用來守護仙族的余孽，不覺得可笑嗎？”

“不是的……”阿沅猛地搖頭，混沌火在掌心不受控制地燃起，金紫色的火苗映在鏡面上，竟讓鏡中人的影像更加清晰。她看見鏡中的黑袍人抬手，身后浮現出百花宮的廢墟，玉蘭花在烈火中燃燒，仙族的尸體堆疊成山，而黑袍人手中的混沌火，正是這一切的源頭。

這些畫面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腦海，與記憶中那些模糊的碎片重疊——她確實在魔霧中見過百花宮的殘骸，確實聞到過玉蘭花燃燒的焦糊味。難道鏡中人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毀滅百花宮的兇手？

“不！”阿沅抓起梳妝臺上的銀簪，狠狠砸向銅鏡。“哐當”一聲脆響，鏡面裂成蛛網狀，鏡中的黑袍人影扭曲變形，卻依舊在碎片中冷笑。更詭異的是，那些散落的鏡片突然在地面蠕動，邊緣泛著暗紫色的光，竟自動拼出一幅完整的畫面：

血色染紅了白玉階，黑袍的靈汐站在百花宮的祭壇上，混沌火從她掌心噴涌而出，將跪地求饒的仙族一一吞噬。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脖頸的火焰胎記亮得刺眼，與黑煞的魔紋如出一轍。畫面的最后，她親手將銀簪刺入墨淵的胸口，而墨淵的眼中沒有恨，只有無盡的悲傷。

“啊——！”阿沅捂住頭，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這畫面太過真實，真實得讓她幾乎要相信，自己真的做過這樣殘忍的事。混沌火在她掌心劇烈跳動，仿佛在呼應著鏡中影像的殘暴。

“阿沅！”阿墨的聲音沖破迷霧，他踹開房門時，正看見那些鏡片化作鋒利的碎片，刺向蜷縮在地的阿沅。少年瞳孔驟縮，本能地撲過去將她護在身下，掌心的銀簪虛影突然爆發，金紫色的光芒如盾牌般展開，將所有碎片擋在外面。

碎片撞在光盾上，發出刺耳的“滋滋”聲，漸漸化作黑煙消散。阿墨扶起渾身顫抖的阿沅，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指尖死死攥著他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我……我看到了……我殺了他們……我還殺了你……”

“那不是真的。”阿墨的聲音堅定，他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右眼角的淚痣泛著溫柔的光，“那是赤煞的幻術，他想讓你相信自己是殘暴的魔族，想讓你自亂陣腳。”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擦去她的淚水，“靈汐不會那樣做，你也不會。”

阿沅的哭聲漸漸平息，卻依舊緊緊抓著他不放。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這些真實的觸感，讓鏡中那血腥的幻象漸漸褪色。“可……可那畫面太真實了……”

“越真實的幻象，越藏著破綻。”阿墨指向地面尚未完全消散的黑煙，“你看，那畫面里的銀簪，是斷的。”他從懷中掏出那支修復好的蓮花銀簪，簪頭的蓮瓣完好無損，“真正的銀簪，從來沒有斷過。”

阿沅看著他手中的銀簪，突然想起記憶中銀簪斷裂的場景——那是為了保護她，被赤煞的魔火震斷的，而不是被她親手刺入墨淵胸口。這個細節像一道光，劈開了籠罩在她心頭的迷霧。

就在這時，最后一縷黑煙凝聚成鏡中黑袍人的模樣，只是面容模糊不清。“三日后，望月崖見。”陰冷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到時候，你會知道自己究竟是誰。”黑煙散去前，還特意掃過阿墨手中的銀簪，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房間里終于恢復平靜，只有梳妝臺上的銅鏡還保持著碎裂的模樣。小靈從梁上飛下來，嘴里叼著一片細小的鏡片，銀鈴的光芒照在鏡片上，竟映出幾個清秀的字跡——是云珩的筆跡，寫著“鏡中幻，心中魔，引君入甕”。

“是他。”阿沅的聲音帶著恨意，她認出這是云珩的字，與他留在濟世堂的藥方筆跡如出一轍，“是他在背后搞鬼，這幻境是他用仙術制造的，配合赤煞的魔氣，才會如此逼真。”

阿墨將銀簪重新別回她發間，簪頭的蓮花貼著她的耳廓，帶來一絲安穩的涼意。“他想用幻境逼你失控，想讓你在望月崖主動交出混沌火。”他的目光變得銳利，“但他低估了我們。”

阿沅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恐懼漸漸被勇氣取代。她想起剛才阿墨奮不顧身保護她的模樣，想起他說“那不是真的”時的堅定，突然明白，無論鏡中出現多少可怕的幻象，無論赤煞和云珩用多少陰謀詭計，只要身邊有他，她就不會迷失自己。

“我們一起去望月崖。”阿沅的聲音雖然還有些顫抖，卻異常清晰，“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是誰，不是他們能定義的。”她握住阿墨的手，掌心的火焰胎記與他的淚痣同時亮起，金紫色的光芒在空氣中交織，形成一道溫暖的光流。

小靈的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贊同。它將那片帶著云珩字跡的鏡片丟進火盆，鏡片遇火后發出刺耳的尖叫，化作一縷青煙消散。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間，照亮了兩人交握的手，也照亮了梳妝臺上那朵新開的玉蘭花，潔白的花瓣在晨光中微微顫動，充滿了生機。

阿墨收拾好地上的碎片，阿沅則重新梳好了頭發。鏡中的裂痕雖然還在，卻再也映不出可怕的幻象，只照出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們知道，三日后的望月崖，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兇險的陷阱和更殘酷的真相，但此刻，他們的眼神中只有堅定。

因為他們明白，真正的自我，從不是靠幻象定義的。無論是仙是魔，是靈汐還是阿沅，他們守護彼此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而那些試圖用幻境扭曲真相的陰謀，終將在他們并肩的勇氣面前，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