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魔族使命
望月崖的迷霧比谷底更濃，潮濕的水汽黏在阿墨的粗布衣衫上，帶著幽冥花的冷香。他握著竹笛的手微微收緊，指尖能摸到笛身新刻的蓮花紋——這是昨夜阿沅幫他修補時添的，說這樣能讓仙力流轉得更順暢。迷霧中突然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他下意識側身，銀簪虛影已在掌心凝聚。
“墨淵太子，別來無恙。”黑煞的聲音從迷霧深處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黑袍人緩緩走出，兜帽邊緣滲出暗紫色的魔氣，左頸的死灰胎記在霧中若隱若現，像塊腐爛的傷疤。他手中把玩著枚漆黑的令牌，上面刻著扭曲的“魔”字，正是魔族皇室的象征。
阿墨沒有說話，竹笛在手中轉了個圈，尖端指向黑煞的胸口。他認得那令牌——三百年前，靈汐曾將同樣的令牌塞進他手中，說“持此令，可入魔族禁地”。那時的令牌還帶著她發間的玉蘭香，不像此刻這般，沾滿了血腥與背叛的氣息。
“你以為靈汐真會選你？”黑煞突然嗤笑出聲，黑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緊令牌，“她是魔族圣女，生來就肩負復興魔族的使命。你不過是她暫時利用的棋子，是她引動混沌火的藥引。等火靈珠集齊，混沌火徹底覺醒，第一個被吞噬的就是你這仙族余孽。”
迷霧在兩人之間翻涌，阿墨的眼前閃過記憶碎片：靈汐站在魔淵祭壇上，周身環繞著混沌火，她的眼神冰冷，仿佛不認識他；赤煞的魔掌按在她的頭頂，笑著說“很快，她就會徹底屬于魔族”；而他自己，被鎖鏈捆在祭臺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仙力被魔火吞噬。
這些畫面太過真實，真實得讓他指尖發顫。他不怕靈汐的混沌火會傷害自己，怕的是她真的會被魔族使命吞噬，變回那個冰冷的圣女，再也記不起濟世堂的月光，記不起他們在竹榻上相握的手。
“她不是你。”阿墨的聲音打破了迷霧的沉寂，銀簪的光芒刺破濃霧，照亮黑煞錯愕的臉，“她不會為了所謂的使命，背棄自己的心。”
黑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肩膀發抖：“背棄？三百年前，她為了救你，親手斬斷了與魔族的聯系，導致十萬魔族戰士慘死仙族劍下！這筆賬，整個魔族都等著向她清算！”他將那枚皇室令牌扔到阿墨腳邊，令牌撞擊巖石的聲響在霧中格外刺耳，“你以為她待在你身邊是真心的？她是在等混沌火覺醒，等一個能同時向仙族和魔族復仇的機會！”
阿墨低頭看著腳邊的令牌，漆黑的玉石上仿佛映出靈汐當年的臉——她舉著魔刃刺向自己的胸口，血珠滴落在令牌上，染紅了那個“魔”字。他那時以為她是要與魔族徹底決裂，此刻才明白，她或許是在保護他，用最慘烈的方式，斬斷他與魔族的羈絆。
“助我奪回火靈珠，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黑煞的聲音放低，帶著誘惑的意味，“我讓你做魔族供奉，享萬年香火，比做個被仙族追殺、被魔族唾棄的棄子體面得多。”他的魔紋在頸間蠕動，“你與她本就仙魔殊途，何必非要湊在一起，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迷霧中傳來阿沅的氣息，帶著淡淡的混沌火暖意，顯然她已擺脫云珩的糾纏，正在靠近。阿墨握緊竹笛，銀簪的光芒突然暴漲，尖端抵住黑煞的咽喉，距離他頸間的死灰胎記不過寸許。
“她的選擇，輪不到你置喙。”阿墨的聲音冷得像崖邊的風，右眼角的淚痣泛著金紫色的光，“她要復仇，我便陪她踏平仙山；她要復興魔族，我便為她擋下所有刀劍；她若只想守著濟世堂曬藥，我便陪她看一輩子夕陽。”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銀簪刺破黑煞頸間的皮膚，血珠順著簪尖滑落，與那死灰胎記相融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但你若再敢用這些骯臟的心思揣測她，我不介意讓這雙生魔紋，徹底斷絕在你身上。”
黑煞的臉色終于變了，他能感受到銀簪上的仙力帶著凈化魔氣的力量，正順著傷口侵蝕他的魔核。他猛地后躍，避開了阿墨的追擊，黑袍在霧中翻卷，像只受驚的蝙蝠。
“你會后悔的！”黑煞的聲音帶著怨毒，“等望月崖的血祭開始，你就會知道，她終究是魔族的人！”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霧深處，只留下那枚漆黑的令牌，在巖石上泛著陰冷的光。
阿墨彎腰撿起令牌，指尖的仙力注入其中，令牌瞬間化作飛灰。他轉身時，正看見阿沅站在不遠處的石階上，藤筐放在腳邊，眼神復雜地望著他。
“你都聽到了？”阿墨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右眼角的淚痣微微發燙。他不怕她聽到自己的承諾，怕的是她會因“魔族使命”四個字而動搖。
阿沅走上前，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火焰胎記與他的銀簪虛影相觸，傳來熟悉的暖流。“他說的，我不在乎。”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我的使命，不是復興魔族，也不是向誰復仇。”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迷霧，望向崖頂的方向。朝陽的光芒正穿透云層，在霧中織成金色的網。“我的使命，是守住自己的心，守住想守的人。”
阿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迷霧在兩人身邊漸漸散去，露出身后蜿蜒的石階，石階上散落著幽冥花粉的淡紫色痕跡，像一條溫柔的絲帶，將他們的身影連在一起。
“走吧。”阿沅拉著他向前，混沌火在掌心跳動，照亮了前方的路，“該讓他們看看，所謂的仙族叛徒和魔族圣女，到底能走出一條什么樣的路。”
兩人的腳步聲在崖間回蕩，漸漸與朝陽升起的光芒融為一體。黑煞留下的陰霾被驅散，只余下緊握的手和并肩的影。阿墨知道，關于“魔族使命”的挑撥不會就此停止，但只要身邊的人還在，只要她眼底的堅定不變，他就有勇氣面對一切——哪怕前路真的是萬丈深淵，他也甘愿陪她一起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