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魔窟誘降

幽冥淵的風裹著鐵銹般的血腥味，灌進阿沅的衣袖。黑煞的黑袍在前方飄曳，像一道引魂的幡，將她引向這片三百年未踏足的廢墟。石壁上的魔紋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磷光，勾勒出無數扭曲的人影——那是魔族先祖的畫像，有的舉著魔刃沖鋒，有的抱著孩童奔逃，最終都定格在被仙族劍氣刺穿的瞬間。

“你看這里。”黑煞停在一幅最大的畫像前，黑袍下的手指重重戳向畫面左下角。那里堆著如山的尸體，魔族孩童的小手從尸堆里伸出，指尖還攥著半朵枯萎的幽冥花。“五百年前，仙族以‘魔族欲染指混沌火’為由，血洗了整個幽冥淵。這畫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親人。”

阿沅的指尖冰涼，混沌火在掌心不受控制地跳動。這些畫面太過慘烈，慘烈得讓她想起記憶碎片里的哭喊——母親將她藏在石縫里，自己舉著魔刃沖向仙族的劍雨；父親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角，最后一句是“帶著火靈珠活下去”。那些被遺忘的痛苦，順著石壁的紋路，一點點滲進她的骨髓。

“你以為墨淵的父親是什么好人？”黑煞突然冷笑，拽著她轉向右側的畫像。這幅畫的色彩更鮮艷，顯然刻繪的時間更近——穿玄色龍袍的仙族帝君舉著長劍，劍尖滴落的血染紅了腳下的白玉階，而他腳下躺著的女子，眉眼竟與阿沅有七分相似，脖頸處的火焰胎記被鮮血浸透，手中還緊緊攥著半塊混沌火靈珠。

“她是我們的母親，魔族的最后一位皇后。”黑煞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魔紋在頸間劇烈蠕動，“就是為了保護火靈珠，被墨淵的父親，那位道貌岸然的仙族帝君親手斬殺在祭壇上！你頸間的胎記，就是她用最后一絲魔力刻下的，是讓你記住這份血海深仇！”

混沌火在掌心驟然暴漲，金紅色的火苗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母親倒在血泊中的畫面與記憶碎片重疊，仙族帝君的臉與阿墨溫和的眉眼形成刺目的對比。仇恨像藤蔓般纏繞住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原來她日夜相守的人，流淌著的是殺害母親的兇手的血。

“你現在還覺得，你和墨淵的感情是真的嗎？”黑煞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他是仇人的兒子，你是被滅族的遺孤，你們的羈絆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仙族欠我們的，墨淵一家欠我們的，都該用他們的血來償！”

他猛地抓住阿沅的手腕，將她的手按在母親的畫像上：“你摸摸看！這石壁上還有她的魔力！她在等你復仇，等你用墨淵的仙骨獻祭，告慰整個幽冥淵的亡魂！”

阿沅的混沌火幾乎要沖破掌心，金紅色的光芒映得石壁忽明忽暗。她能感覺到母親殘留的魔力在呼喚她，能聽到畫像中亡魂的哭喊在催促她——殺了墨淵，為族人報仇，這是她作為魔族圣女的使命，是刻在血脈里的責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凝聚起足以焚毀一切的火焰時，目光無意間掃過石壁的角落。那里有塊顏色略淺的刻痕，顯然是后來補刻的——黑袍的靈汐與白衣的墨淵并肩而立，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口，兩人的腳下是盛開的玉蘭花，與周圍的血腥畫面格格不入。

刻痕的邊緣還很新，甚至能看到未清理干凈的石屑。阿沅的心臟猛地一顫，她認得這刻痕的手法，是阿墨獨有的——他的指尖總帶著草木的清香，刻出的線條溫柔而堅定。這一定是他某次潛入幽冥淵時留下的，用這種方式告訴她，無論過去有多少仇恨，他們都曾有過并肩的溫暖。

“仇恨換不來安寧。”阿沅的聲音突然響起，混沌火在掌心奇跡般地平息，金紅色的火苗收斂成溫順的光團。她抽回被黑煞攥住的手，指尖的溫度燙得他猛地后退。

“你說什么？”黑煞的眼睛紅了，魔紋在頸間瘋狂蠕動，“安寧？那些被仙族屠戮的族人，能安寧嗎？母親的亡魂，能安寧嗎？你忘了他們是怎么死的嗎？你忘了墨淵的父親是怎么笑著砍下母親的頭顱的嗎？”

“我沒忘。”阿沅的目光平靜，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我沒忘母親的血，沒忘族人的痛。但我更沒忘，是誰在我被仙族追殺時擋在身前，是誰在我被幻境折磨時握緊我的手，是誰……”她的聲音頓了頓，目光落在角落的刻痕上，“是誰用三百年的等待，告訴我仇恨之外還有別的可能。”

她走到那幅刻痕前，指尖輕輕拂過靈汐與墨淵的身影：“母親守護火靈珠，不是為了讓我們用它來復仇，是為了讓混沌火的力量能守護更多人。她臨死前刻下的最后一個魔紋，不是復仇咒，是‘共生’咒——她希望仙魔兩界能有共生的一天。”

黑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渾身發抖：“共生？仙族殺了我們十萬族人，你跟我說共生？靈汐，你被墨淵灌了什么迷魂湯？你看看這石壁上的血！看看這些亡魂的眼睛！他們在等著你報仇啊！”

“報仇之后呢？”阿沅反問，目光銳利如刀，“殺了墨淵，殺了他的父親，再殺盡所有仙族？然后呢？魔族內部為了爭奪混沌火自相殘殺？還是被新的敵人滅族？仇恨就像這幽冥淵的魔火，能燒毀敵人，也能燒毀我們自己。”

她轉身面對黑煞，混沌火在掌心重新亮起，這一次，火焰中沒有戾氣，只有溫暖的光：“三百年前，母親沒能做到的事，或許我們可以試試。不是用仇恨，不是用殺戮，而是用另一種方式，告慰她的亡魂——比如，讓仙魔兩界的孩子，再也不用經歷幽冥淵的血。”

黑煞的臉色變得慘白，他看著阿沅眼中的堅定，看著她掌心溫順的混沌火，突然覺得一陣無力。他處心積慮地引她來幽冥淵，用最慘烈的仇恨刺激她，卻沒想到最終觸動她的，竟是角落里那道微不足道的溫暖刻痕。

“你會后悔的。”黑煞的聲音帶著最后的掙扎，他后退一步，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赤煞大人不會放過你，整個魔族都不會放過你！你會親眼看著墨淵死在你面前，看著你的混沌火被用來焚燒整個三界！”

“我不會后悔。”阿沅的目光始終落在角落的刻痕上，那里的玉蘭花刻得栩栩如生，仿佛能聞到淡淡的清香，“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我都選擇相信他，相信我們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黑煞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笑，轉身沒入幽冥淵的黑暗中。他的魔氣在空氣中扭曲，留下句怨毒的詛咒：“等著吧！等望月崖的血祭開始，我會讓你親眼看看，你的選擇有多可笑！”

幽冥淵的風漸漸平息，只剩下阿沅和石壁上的畫像。她再次看向角落的刻痕，指尖的混沌火輕輕跳動，在靈汐與墨淵的身影上，映出溫暖的光。仇恨的藤蔓或許還在心底纏繞，但只要想起那些并肩的瞬間，想起濟世堂的月光，想起阿墨右眼角的淚痣，她就有勇氣相信，和平并非遙不可及的幻夢。

轉身離開時，阿沅的腳步堅定。她知道望月崖的血祭是場硬仗，知道赤煞和黑煞不會善罷甘休，知道仙族與魔族的仇恨不會輕易化解。但只要心中還有那份對溫暖的信念，還有對彼此的信任，她就愿意踏上那條布滿荊棘的路——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給仇恨一個終結，給未來一個可能。

幽冥淵的入口，陽光正穿透云層，灑下一道溫暖的光。阿沅迎著光走去，掌心的混沌火與遠處阿墨的仙力遙相呼應，在幽暗的魔窟盡頭，點亮了一盞名為希望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