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雨夜告白
烏云壓得很低，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懸在濟世堂的青瓦上。阿沅剛把魔尊留下的“停戰”令牌收進木匣，窗外就滾過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欞上，噼啪作響，轉眼就連成了雨幕，將整個院子澆得透濕。
“壞了！藥房的屋頂！”青蘿的驚呼聲從后院傳來，緊接著是木桶倒地的哐當聲。阿沅抓起墻角的油紙傘，剛沖進雨里，就看見藥房的茅草屋頂被雨水沖開個大洞，渾濁的雨水順著橫梁往下淌，在藥柜上積成小小的水洼，眼看就要浸濕那些珍貴的古籍。
“我來！”阿墨的聲音穿透雨幕，他不知何時從內屋沖了出來，白袍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卻毫不在意。他躍到藥房的橫梁上，指尖的金紫色仙力凝聚成光團，試圖用仙力堵住漏洞，可雨勢太大，光團剛成型就被沖散，濺起的水花打在他臉上，右肩的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你下來！”阿沅踩著竹梯爬上橫梁，將懷里的油紙傘往他頭頂一遞，“用仙力撐著傘，我來補！”她從腰間解下隨身攜帶的“幽冥藤”——這藤蔓遇水即黏，是魔族修補結界的常用材料，此刻正好用來堵屋頂的漏洞。
阿墨沒有聽話，反而將油紙傘往她手里塞：“你傷口剛好，不能淋雨。”他的指尖觸到她肩胛的繃帶，那里還殘留著蝕骨散的寒氣，“我撐得住。”
“撐得住也得撐！”阿沅瞪了他一眼，混沌火在掌心凝成小小的光盾，擋在兩人頭頂，“三百年前你護著我，三百年后該換我護你了，不許再跟我爭！”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幽冥藤鋪在漏洞處，指尖的混沌火輕輕一燎，藤蔓立刻收縮，牢牢粘在屋頂的茅草上，總算暫時擋住了雨水。
兩人從橫梁上跳下來時，都成了落湯雞。阿沅的發間還沾著草屑，魔晶簪的紫水晶被雨水沖刷得透亮，金紅石的碎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像藏著一團不滅的火；阿墨的白袍下擺滴著水，右肩的繃帶滲出淡淡的血，卻看著她笑得溫柔，右眼角的淚痣在雷光中亮得驚人。
“還笑！”阿沅嗔怪地用袖子替他擦臉，指尖的混沌火悄悄探入他的經脈，驅散那些趁虛而入的寒氣，“再笑舊傷就要加重了，到時候我可不給你熬藥。”
“好啊，”阿墨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抽回手，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在她手背上，帶著微涼的溫度，“那我就賴著你，讓你一輩子都得給我熬藥。”
阿沅的臉頰瞬間發燙，像被雷劈中似的。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金紅與金紫的光芒在交握的手上流轉，將雨水都染成了溫暖的顏色。藥房外的雷聲還在繼續，雨勢卻漸漸小了些，只剩下屋檐的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叮咚的輕響，像在為這笨拙的情話伴奏。
“你看，”阿墨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聲音突然變得認真，“三百年前我沒能抓住你的手，眼睜睜看著你被魔族帶走，那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雨水混著什么溫熱的液體，滴在她的手背上，“誅仙臺的三百年，我每天都在想，要是那天我再用力一點，要是我能早點掙脫仙鏈，是不是就能……”
“阿墨。”阿沅打斷他，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濕漉漉的衣袖傳來，“都過去了。”她想起三百年前在幽冥淵，每個月圓之夜，總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在暗中保護她，那時不知道是他，如今想來，定是他用仙力穿透結界，默默守護了她三百年，“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不好。”阿墨的聲音帶著固執，他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因激動而劇烈，“我怕這只是夢，怕雨停了夢就醒了，怕界門開啟后，我們又要為了族群……”
“不會的。”阿沅的聲音堅定，混沌火在掌心暴漲，金紅色的光芒將兩人籠罩，隔絕了外界的雨聲，“三百年前的父母沒能做到的事，我們來做。仙魔兩界的和平，不該只存在于傳說里。”她看著他的眼睛，那里映著她的身影，像藏著整片星空，“而且，我信你。”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阿墨心中最后一道防線。他看著她被雨水打濕的睫毛，看著她發間因混沌火而亮得驚人的魔晶簪，看著她明明害怕卻依舊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痛苦，都在這一刻有了意義。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阿沅，三百年前我沒能護住你，讓你受了那么多苦；三百年后，我想護你一輩子，不是因為你是魔族圣女，不是因為我們有同契，只是因為……你是阿沅。”
雷聲恰好在此刻炸響，震得藥房的窗戶嗡嗡作響，卻掩蓋不住他清晰的告白。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右眼角的淚痣在雷光中亮得灼熱，像要將這三百年的情意，都傾注在這一句話里。
阿沅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酸麻的感覺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看著眼前這個為她擋刀、為她熬藥、為她在暴雨中修屋頂的人，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深情，突然覺得所有的語言都多余了。
她踮起腳尖，不顧還在滴落的雨水，輕輕吻上他的唇角。
他的唇瓣帶著雨水的微涼，卻在相觸的瞬間變得滾燙。阿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緊緊將她擁入懷中，生怕這只是幻覺。金紅與金紫的光芒在兩人周身交織，形成一道旋轉的光繭，將藥房的漏洞徹底堵住，也將兩顆等待了三百年的心，緊緊纏繞在一起。
雨不知何時停了，烏云散去，月光穿過藥房的窗欞，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阿沅的發間，魔晶簪與阿墨頸間的玉佩相撞，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像在為這遲來的告白鼓掌；阿墨的右肩還在疼，卻覺得渾身都被溫暖的力量包裹著，那些因舊傷帶來的痛苦，都化作了此刻的甜蜜。
“我也是。”阿沅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埋在他懷里悶悶地說，“阿墨，我也是。”
我也想陪你一輩子，無關仙魔，只因為是你。
兩人相擁了許久，直到青蘿在院外輕咳，才紅著臉松開彼此。阿墨的白袍沾滿了泥漿，阿沅的發間還纏著草屑，卻看著對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像兩個偷嘗禁果的孩子。
“屋頂……”阿沅指著被光繭堵住的漏洞，那里的幽冥藤在月光下泛著光，竟開出了細小的白色花朵，是仙族的玉蘭花形狀。
“它自己長的。”阿墨的臉頰微紅，指尖的仙力輕輕一碰，那些花朵便簌簌落下，化作金紅色的光點，融入兩人的經脈，“是混沌之力……它在替我們高興。”
阿沅笑著點頭，伸手替他拂去白袍上的泥漿，指尖的混沌火悄悄修復著他右肩的舊傷。月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藥房的地面上，像一幅再也分不開的畫。
他們都知道，界門開啟的危機還在，赤煞的殘魂未散，仙魔兩界的激進派也不會善罷甘休。但此刻，站在雨后的月光里，感受著彼此掌心的溫度，聽著魔晶簪與玉佩的共鳴，突然覺得那些困難都變得渺小了。
因為他們終于明白，真正能抵御一切風雨的，從來不是強大的力量，而是“我想護你一輩子”的決心，是“我信你”的堅定，是這個暴雨夜的擁吻里，那份跨越了三百年、無關仙魔、只關于你的深情。
青蘿看著藥房里相視而笑的兩人，悄悄退回了廚房，將空間留給他們。院中的玉蘭花瓣在雨后的月光下泛著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見證著這個遲到了三百年的告白，也預示著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或許仙魔兩界的和平，真的能從這對年輕人的深情里，找到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