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中的大荒掩埋在一片皚皚下。這個時節本不該有妖獸在外活動,此刻卻有兩個鮮活的生命在積雪中來回繞著。
“離朱!你小于又偷懶!看我不把你腿打折!一天列晚就知道睡覺!”老者模樣手持根手臂粗細瑯玕枝對著不遠處貓著腰的身影打去。那身影見枝子打來,忙朝旁一撲,滾到了更深的雪中,望著氣急敗壞的老者笑。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和尋常人十三四歲差不多,正是個充滿叛逆意識的階段。
“你個老家伙,憑什么說我偷懶,不去好好看你的開明門,管我做什么?”離朱敏銳地發現身邊雪下有動靜,只一躍又跑遠了。
老者激動地揮著手中的枝子。“憑什么?憑這根樹枝,你不看看這是什么樹枝?”
離朱大老遠就有見了樹枝上的玉紋,心下頓時一驚,但口中仍不服氣,道:“太遠了,我看不清。誰知道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亂七八糟來構陷我?”
“胡言亂語,你明知這是什么,這是瑯玕樹的樹枝,你連我什么時候折的都不知道,如何守護昆侖?”
“這破樹又不是我要看的,你要看不下去你守,”高朱小聲嘀咕著。“行,我的錯,您老別氣了,我跟你回去。”他朝老者喊道。
可就當老者要拽住他的一瞬,他忽然一推老者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
“又上這小子當了。“老者無奈地想。天色漸晚,再過兩個時辰開明門就會淋浴在晨輝中,他要趕在這之前回到自己的位置。“離朱,你小子最好在我回來前麻溜地滾回來,不然我要你好看!”他對空蕩的雪地留下這么一句話便轉身走了。
待老者的身影完全隱沒在天邊,離朱這才探出頭,得意地笑了。“放心,我是不會回來的。”說罷還沖老者離去的方向吐了吐舌。
在大荒中心,有山,名為大言,乃日月所出之處,景極美,常匯聚著天地元氣,故總有大量妖獸在日出時分匯集于此,只為求得一縷精魄。而今己是深冬,除了東南海外的羲和沒事會來送選她的兒子,別無一人。離朱拍了拍身上的雪塊,起身朝大言山的方向走去。
離朱路上給巧碰見同往的羲和,這倒省去了不少麻煩,一路腹蛇等兇獸見了都繞著走,畏懼這位太陽女神的神力,高朱卻只覺親近。
“羲和姐姐,你今天還是來送日出嗎?”
“并不是。今日我來別有任務。小離朱,你可曾聽說過九色神鹿?”羲和緩緩道。
回憶了下開明山神講過的各類妖獸,離朱搖頭。
羲和溫和的笑笑。“這也很正常,畢竟九色神鹿在大荒已千年未出現了,你還小,不知道也沒關系。”
旭日逐漸從山頂升起,從半山腰仰視,碩大無比,隱約可見其
中一只三足的金烏,撲棱著雙翅爬上山頭。應該只有白澤知道了吧。”離朱若有所思。
羲和注視著金烏遠去,聽到這話,她收回視線。“其實開明山神也知道,話說他與九色神鹿還有些淵源呢。”
離朱腦海中浮現出老者舉著瑯玕枝追著他打的場景,不禁后背發涼。
“天相預示了神鹿的降世,就在大言山附近,我和常羲得在它被人發現前找到它,小離朱你也幫著找吧。”
“常羲姐姐也來?找到它這么重要?”
羲和用一縷游絲在手心幻化出一頭小的九色鹿,輕輕一吹,氣浪翻涌,形成了一處小風暴。
“九色神鹿乃大荒命脈所在,一但現世,便會遭遇大批人類的圍攻。神鹿隕命,大荒就會遭到強大的力量襲卷,因而毀滅。”
“人們為什么要它?”離朱不解道。
羲和嘆息不語。
三足金烏越飛越快,幾句話功夫使已到正午,離朱再三確認后轉向羲和。“它升得太快了。”
“是,今天白晝會更短。”
“什么?那豈不是老頭子很快就要找我了?糟了。”離朱大驚。
羲和笑著搖頭,道:“沒關系,你和我在一起,開明山神不會
責怪的,況且常羲也快來了,我們就在山頂尋她。”
兩人并排坐在山頂一塊巨巖上,望著金烏一點一點隱沒天邊,不久,聽得一聲龍吟,一輛六條龍拉的車出現,女子身著深色長裙,攜著一輪皎月款款而來。
“妹妹來了。”羲和起身迎上去。身處黑夜,羲和身上的光輝
映亮了常羲的臉龐,一時間整個山頂都神光普照。
常羲示意月亮離開,將一個卷軸遞給羲和。數和展開卷軸,看見上面畫了一個女子,正拿箭瞄準九色鹿,仿佛下一刻便要殺死它,羲和輕吸了一口氣,看向常羲,輕聲道:“你…看到了?”
“星相變幻無常,這是半日前的。”常羲應道。
“看這畫中女子,應是妖,她為何要殺神鹿?”
“總是利益驅使。”
離朱在一旁聽著,只覺頭昏腦脹。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眼前突如其來的模糊減緩,這舉動無疑引起了兩位神女的注意。
“小離朱?”羲和輕喚。“你還好嗎?”
常羲看在眼里。“他的傷未好,妖力…”
“我沒事。“離朱打斷道。“常羲姐姐要信守諾言。”
“好,那我先送你回去,可好?”
離朱擺手,說:“不用,我還可以,給我盞燈就可以了。”
常羲二人對視了一眼,從龍車中取出一盞燈,小心放到他手中。“千萬小心。”
“二位姐姐注意,明日我就來。”他揮揮手,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下了山,羲和擔憂地目送他下了山。
寒風刺骨,離朱的頭被吹得忽冷忽熱,雙耳后狹長的傷口一陣刺痛。白天沒怎么休息,妖力恢復極慢,此刻他真想撲進雪中睡一學覺。然而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
——燈摔進雪中,唯一的光明消失,離朱無聲地倒在了雪里。大雪紛飛,很快便將他蓋得嚴嚴實實,毫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