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朋友圈那條“該結束的,終究要畫上句號”的動態,像根生銹的釘子扎在董妤心里。凌晨五點,鬧鐘第三次響起,她盯著天花板,窗簾縫隙漏進的微光在墻上投下細長影子。空調外機在雨里發出嗡嗡的震動,和昨夜電話里陸沉舟含混的醉話攪在一起,在耳邊揮之不去。
翻身坐起時,膝蓋重重磕在床角,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衣柜打開的瞬間,吱呀聲刺破寂靜,陸沉舟那件灰色西裝外套還掛在最顯眼的位置,袖口蹭著的機油印子怎么洗都洗不掉。指尖撫過布料的褶皺,三年前那個加班的夜晚突然清晰起來——陸沉舟把這件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指著電腦屏幕說等公司融資成功,要帶她去國貿大廈買衣服。可現在想來,那些話就像吹進風里的肥皂泡,再絢麗也會破碎。
行李箱底層壓著本藍皮筆記本,封皮被磨得起了毛邊。翻開第一頁,“創業計劃書”五個字是陸沉舟歪歪扭扭的字跡,帶著學生氣。里面記滿了兩人湊錢租辦公室、跑客戶的日子,還有董妤用紅筆圈出來的錯別字。中間夾著片干枯的銀杏葉,葉脈發黃,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陸沉舟從老樹下撿的。他說要做成書簽,等公司上市就鑲上金邊。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母親的頭像。點開語音條,熟悉的方言傳來:“妤妤啊,隔壁王姨家兒子在教育局工作,今天回來吃飯,你也...”董妤沒聽完就關掉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她將筆記本攤在桌上,指甲深深掐進紙頁,從第一頁開始狠狠撕扯。碎紙片簌簌落在地上,那些寫滿計劃和憧憬的文字,變成了一片片白色的雪花。當最后一頁被撕成兩半,胸口堵著的大石頭,好像突然輕了些。
六點半的火車站擠滿了人。董妤攥著臨時買的車票,手心的汗把票根都洇濕了。電子屏不斷跳動著車次信息,廣播里傳來檢票提醒。她望著玻璃門外的雨幕,想起陸沉舟朋友圈那張空蕩蕩的辦公室照片,桌椅上落著薄灰。原來有些人連告別都不愿好好說,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五年時光都抹去了。
火車啟動時,天剛蒙蒙亮。董妤靠窗坐下,看著熟悉的街道、寫字樓漸漸變成田野和樹林。包里的手機還在震動,她知道是同事在問請假原因,也許還有陸沉舟發現打錯電話后的慌亂解釋。但她只是把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數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電線桿。
遠處的天空泛起白光,云層被染成橘子色。當第一縷陽光沖破云層,金色的光灑在大地上時,董妤的眼淚突然掉下來。溫熱的風從車窗吹進來,輕輕拂亂她的頭發。她摸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明天,去看屬于自己的日出”這句話還在。原來沒有誰的承諾,太陽照樣會升起。
此刻的陸沉舟可能正抱著頭痛的腦袋,盯著手機里昨夜的通話記錄發呆;或許正在刪除那條引發誤會的朋友圈。但董妤望著越來越亮的天空,翻開新的筆記本。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她認認真真寫下一行字:“以后的日子,只為自己活。”火車繼續向前開,鐵軌碰撞的聲音,像是在給她的新生活打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