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園的夜,死寂得能聽見露水凝結的聲音。水榭內(nèi),燈火早已熄滅,唯余清冷月光透過窗欞縫隙,在地上投下幾道慘白的光痕。
霍無雙蜷縮在冰冷的錦榻上,薄衾根本無法抵御體內(nèi)透出的寒意。那不是初春的料峭,而是玄凰涅槃功反噬帶來的,深入骨髓的陰寒。白日里在王元朗面前強撐的平靜早已粉碎,此刻,她像一只被剝?nèi)[甲的龍,在無人窺見的暗夜里痛苦掙扎。
“咳…咳咳…”壓抑的咳嗽聲撕破寂靜,沉悶得如同破敗風箱在胸腔里拉扯。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五臟六腑,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掌心瞬間傳來溫熱粘稠的觸感。借著慘淡月光攤開手掌,刺目的暗紅近金!那血液中蘊含的霸道力量尚未完全消散,在掌心微微灼燒著。
這已不是第一次咳血。自從燕青帶來偽造密信的噩耗,那股被她強行壓制的、源自功法核心的暴戾力量,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兇獸,在她本就傷痕累累的經(jīng)脈中左沖右突。丹田氣海那個“破瓦罐”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劇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意識。意識在劇痛的漩渦中沉浮,恍惚間,又被拉回到三年前那個改變了她命運的山谷——絕命谷。
絕命谷,如其名,是北境深處一道連飛鳥都難以逾越的死亡天塹。兩側是萬仞刀削般的絕壁,終年云霧繚繞,谷底瘴氣彌漫,毒蟲橫行。那時,霍無雙還是北疆軍中的先鋒大將,為追擊一股深入國境、屠戮了數(shù)個邊陲村落的北狄精銳,不慎中了埋伏,與大部隊失散,被逼入這絕境。
殘存的數(shù)十名親衛(wèi)浴血奮戰(zhàn),一個接一個倒在毒箭和瘴氣之下。霍無雙自己也身中劇毒,視線模糊,力氣飛速流逝。追兵的獰笑聲和同伴臨死的慘嚎在狹窄的谷道中回蕩。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她以為自己將和袍澤們一同葬身這無名絕谷時,一道微弱卻奇異的光芒,穿透了濃重的瘴氣,刺入她模糊的視線。光芒來自谷底一處不起眼的石縫深處。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引力,混合著對生的本能渴望,驅使她拖著殘軀,用盡最后力氣爬了過去。
石縫內(nèi)別有洞天,竟是一處小小的天然石窟。洞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火焰般扭曲跳動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散發(fā)著微弱卻灼熱的光芒,將整個石窟映照得一片赤金。石窟中央,只有一具盤坐的枯骨,骨骼呈現(xiàn)出奇異的玉質(zhì)光澤,似乎歷經(jīng)千年而不朽。枯骨雙手交疊于丹田處,掌心向上,虛托著一枚鴿卵大小、通體赤紅如血、內(nèi)部仿佛有熔巖緩緩流淌的奇異晶石!
一股浩瀚、霸道、仿佛能焚盡天地萬物的氣息,從那晶石和滿壁符文中撲面而來!霍無雙殘存的意識瞬間被這股氣息淹沒。那氣息充滿了毀滅,也蘊含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涅槃真意!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直接在她瀕臨崩潰的意識海中炸響:
“玄凰涅槃,焚燼己身,方得新生!有緣者,可承吾道,亦可為吾道所噬!慎之!慎之!”
是機遇,更是賭上性命的兇險!外面的追兵腳步聲已近在咫尺!是默默等死,還是抓住這唯一可能翻盤的機會,哪怕代價是化為灰燼?
“與其…窩囊死去…不如…焚盡一切!”霍無雙眼中爆發(fā)出野獸般的兇光,用盡最后力氣,猛地伸出手,一把抓向那枚赤紅晶石!
“轟——!”
在指尖觸碰到晶石的剎那,難以想象的劇痛和恐怖能量洪流瞬間沖垮了她殘存的意識!如同整個人被投入了燃燒的太陽核心!骨骼、經(jīng)脈、血肉,仿佛都在瞬間被點燃、熔化、重組!洞壁上的符文如同活了過來,化作赤金色的火焰洪流,瘋狂涌入她的身體!那具枯骨在符文離體的瞬間,化作飛灰消散。
她失去了意識,身體在能量的狂潮中劇烈抽搐,皮膚寸寸龜裂,滲出暗金色的血液,又在瞬間被灼熱的高溫蒸干。整個人如同一塊被投入熔爐反復錘煉的生鐵,在毀滅與新生的邊緣瘋狂掙扎。
不知過了多久,當霍無雙再次恢復一絲意識時,洞外已無追兵聲息,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感覺體內(nèi)充斥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爆炸性的力量,仿佛舉手投足便能撕裂天地!但同時,一股更深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陰寒灼痛感,也深深烙印在了她的丹田和每一寸經(jīng)脈之中。那枯骨最后的警告,清晰地回響在腦海深處。
玄凰涅槃功!焚燼己身,方得新生!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從霍無雙緊咬的齒縫間溢出,將她的意識從三年前的絕命谷拉回冰冷的清漪園水榭。冷汗早已浸透單薄的寢衣,貼在身上冰冷粘膩。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那口暗金淤血帶來的短暫平復早已消失,反噬之力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在她最虛弱的時刻,以更狂暴的姿態(tài)爆發(fā)了!
她掙扎著坐起身,盤膝凝神,強迫自己進入內(nèi)視。意識沉入體內(nèi),所見景象讓她心頭劇震!
丹田氣海,那個曾經(jīng)容納玄凰真元的“容器”,此刻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赤金色的狂暴真氣如同失控的熔巖,在其中瘋狂奔涌沖撞,每一次撞擊都讓裂痕擴大一分,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而四肢百骸的經(jīng)脈,更是慘不忍睹。原本堅韌寬闊的通道,此刻如同被烈火反復灼燒后又驟然冰封的琉璃管道,遍布焦黑與霜凍的痕跡,脆弱不堪,許多地方甚至出現(xiàn)了細小的缺口和堵塞,赤金色的真氣在其中艱難、狂暴地穿行,所過之處,帶來持續(xù)的、令人發(fā)狂的灼痛與冰寒交織的折磨!
更可怕的是,一絲絲暗金色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火毒”,正從那些裂痕和缺口處悄然滋生、蔓延,如同最惡毒的寄生蟲,侵蝕著她的本源生機!這火毒,便是玄凰涅槃功反噬最核心的兇險!一旦火毒徹底失控,焚毀神智,便是她化身為只知殺戮的怪物的時刻!
“該死…”霍無雙咬著牙,調(diào)動起殘存的所有意志力,試圖收束、安撫那些狂暴的真氣,引導它們緩慢地修復那些裂痕。但這過程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繡花,痛苦萬分,進展微乎其微。每一次嘗試,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真氣徹底暴走,經(jīng)脈寸斷的下場!
孤獨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湖水,一點點漫上心頭。這清漪園,就是一座孤島。而她,是困在孤島上,被兇獸啃噬的囚徒。
……
與此同時,城外飛虎營,氣氛同樣壓抑得令人窒息。
主營帳內(nèi),氣氛沉悶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身材魁梧如鐵塔、滿臉虬髯的白虎將雷破,像一頭被關在籠中的暴怒雄獅,煩躁地在狹小的空間里來回踱步。他每一步踏下,地面都仿佛在呻吟。終于,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堅硬的紅木桌案上!
“砰!”一聲巨響,厚實的桌案竟被砸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他娘的!憋死老子了!”雷破雙目赤紅,須發(fā)戟張,聲音如同炸雷,“霍帥在清漪園被那幫龜孫子當犯人看著!秦嵩老狗在朝堂上滿嘴噴糞!我們呢?我們就被困在這鳥營地里,跟一群秦嵩的狗腿子大眼瞪小眼!這叫什么事!”
他喘著粗氣,指著營帳外隱約可見的、明顯多于常規(guī)配置的崗哨:“看看!看看外面那些狗東西!哪是協(xié)助整訓?分明是監(jiān)視!是看押!老子恨不得現(xiàn)在就擰下秦嵩那老狗的狗頭當球踢!”
“雷破!噤聲!”一個沉穩(wěn)如山的聲音響起。玄武將石堅端坐在一旁,他身形比雷破稍矮,卻更加敦實厚重,如同磐石。他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營帳門口的方向,壓低聲音:“隔墻有耳!你想把秦嵩的密探都引來嗎?沖動除了害了你自己,還能有什么用?”
“那你說怎么辦?!”雷破梗著脖子,壓低聲音咆哮,額上青筋暴跳,“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霍帥被他們污蔑、囚禁?看著秦嵩那老狗把咱們北疆軍一點一點拆散、換上他的人?老子忍不了!再忍下去,老子非憋炸了不可!”
石堅的臉色同樣鐵青,放在膝上的大手緊握成拳,指節(jié)發(fā)白。他何嘗不怒?何嘗不急?但他深知,此刻的沖動,只會給秦嵩送上誅殺他們的借口,讓霍帥的處境更加艱難。
“忍不了也得忍!”石堅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霍帥的處境比我們艱難百倍!她如今重傷在身,被軟禁深宮,才是真正的孤島!我們?nèi)魜y了,霍帥就徹底孤立無援了!”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林將軍那邊…不是一直在想辦法嗎?”
提到林婉兒,雷破暴躁的情緒才勉強壓下去一絲。朱雀將林婉兒,是他們的智囊,也是唯一能在外界相對自由活動的人。
仿佛是為了印證石堅的話,營帳厚重的布簾被無聲地掀開一道縫隙。一道纖細的身影如同靈巧的貍貓,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正是負責外圍警戒、剛剛確認過安全的燕青。
“雷大哥,石大哥。”燕青的聲音依舊壓得極低,帶著夜行者的警惕。他迅速走到兩人中間,從懷中貼身的內(nèi)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用特殊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小蠟丸。
“是婉兒姐!”雷破眼睛一亮,急切地伸出手。
燕青卻謹慎地避開了雷破的大手,目光看向石堅。石堅會意,立刻起身走到營帳門口,側耳傾聽片刻,確認安全后,對燕青點了點頭。
燕青這才迅速捏碎蠟丸,里面露出一張卷得極細的薄絹。他小心地展開,借著帳內(nèi)昏暗的油燈光芒,兩人湊過去看。
薄絹上是林婉兒娟秀卻略顯急促的字跡:
“元朗探園,試探功法虛實,霍帥示弱應對。密信風波未平,秦嵩必有后手,形勢危殆!我正動用所有商路故交,不惜重金,全力追查密信偽造源頭及經(jīng)手人,已有蛛絲馬跡指向秦府幕僚‘鬼手書生’柳三變!然證據(jù)難覓,需時。軍中舊部,務以保存實力為要!萬勿輕舉妄動!霍帥處,燕青務必多加小心!婉兒字。”
字不多,信息量卻極大!
“柳三變?那個專門模仿筆跡的陰損小人?”雷破咬牙切齒,“果然是秦嵩這老狗搞的鬼!”
“霍帥示弱…”石堅眉頭皺得更緊,眼中憂色更深。他知道霍無雙是何等驕傲剛烈之人,若非傷勢惡化到難以支撐,絕不會輕易示弱于人。這消息讓他心頭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
“婉兒姐說讓我們保存實力…”燕青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慮,“可霍帥在園中…我昨夜?jié)撊耄娝妊茄伾粚Γ 彼貞浧鹱蛞顾恐心怯|目驚心的暗金血漬,以及霍無雙瞬間金紙般的臉色,心頭如同刀絞。
雷破和石堅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咳血…顏色不對…這絕非尋常傷勢!
“秦嵩!我操你祖宗!”雷破低吼一聲,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雙目赤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石堅沉默著,但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顯示著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營帳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油燈燃燒發(fā)出的噼啪聲。擔憂、憤怒、無力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三人吞噬。霍帥的傷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而敵人,正在步步緊逼!
……
就在飛虎營中三位戰(zhàn)將憂心如焚、林婉兒在外全力奔走之時,皇城深處的御書房,正醞釀著一場足以將霍無雙徹底打入深淵的風暴。
爐火依舊熊熊,卻驅不散房內(nèi)令人窒息的陰冷。蕭啟背著手,焦躁地在御案前踱步,臉色陰沉得如同鍋底。兵部尚書剛剛呈上的一份關于北疆軍“整訓”進展的奏報被他隨手丟在案上,如同廢紙。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
秦嵩垂手侍立在一旁,姿態(tài)恭謹,如同最忠誠的老狗,但那雙半開半闔的眼眸深處,卻閃爍著毒蛇般的幽光。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蕭啟的焦躁和那份對霍無雙越來越深、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忌憚與猜疑。
時機,到了。
“陛下…”秦嵩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憂慮,恰到好處地打破了沉寂,“臣…有本要奏。此事關乎社稷安危,臣…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蕭啟猛地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刺向秦嵩:“講!”
“是。”秦嵩躬身,臉上露出一種極其沉痛、極其不安的表情,“陛下,臣近日接到密報,清漪園那邊…霍將軍的情況,恐有異變!”
“異變?”蕭啟的瞳孔驟然收縮,“什么異變?她的傷勢不是…太醫(yī)不是說需要靜養(yǎng)嗎?”
“陛下!”秦嵩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靜養(yǎng)是假象!密報稱,霍無雙被陛下收回虎符,軟禁于清漪園,心中早已怨恨滔天!她…她根本不是在安心養(yǎng)傷!而是在日夜修煉她那門邪異非常的‘玄凰涅槃功’!”
“邪功?”蕭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疑。
“正是!”秦嵩的語氣斬釘截鐵,充滿了恐懼,“那功法本就霸道絕倫,兇險莫測!據(jù)可靠消息,霍無雙因怨念叢生,心性已受邪功戾氣侵蝕!她在園中閉門不出,并非養(yǎng)病,而是修煉到了緊要關頭,時常神志不清,狀若瘋魔!園中侍奉的宮女太監(jiān),曾數(shù)次聽見她房中傳出非人的嘶吼,看到門窗無風自動,甚至有…有暗紅色的詭異光芒透出!”他描述的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將霍無雙的傷勢惡化,巧妙地扭曲成了修煉邪功、走火入魔的征兆!
蕭啟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滿了驚駭。霍無雙發(fā)瘋?修煉邪功?那詭異的光芒…這畫面讓他不寒而栗!一個手握重兵(雖然虎符被收,但軍中威望猶在)、身負詭異邪功、又可能因怨恨而發(fā)瘋的“女戰(zhàn)神”,就在他的皇宮邊上!這簡直是懸在他頭頂?shù)囊槐S時可能落下的魔劍!
“不僅如此,陛下!”秦嵩趁熱打鐵,聲音更加急促,如同在陳述一個驚天陰謀,“臣安排在霍無雙舊部中的眼線,今日截獲了一份極其隱秘的飛鴿傳書!那傳書…那傳書正是從清漪園方向發(fā)出,意圖秘密聯(lián)絡其在北狄的心腹!”
他猛地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雙手顫抖地呈上,臉上是混合著憤怒與“沉痛”的表情:“陛下請看!這是抄錄的密信內(nèi)容!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霍無雙怨恨陛下剝奪其兵權,竟喪心病狂,意圖勾結舊部,獻出北疆重鎮(zhèn)‘黑石關’,引北狄鐵騎入關!以換取北狄支持她…她謀朝篡位!其心可誅!其行當滅九族啊,陛下!”
“什么?!”蕭啟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一把奪過那張紙條,雙手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紙條上,赫然是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霍無雙筆跡,內(nèi)容與秦嵩所言分毫不差!甚至比之前那封“分疆裂土”的信更加惡毒!直接指向了謀反和通敵賣國!
黑石關!那是霍無雙剛剛浴血守住的帝國門戶!是她榮耀的象征!如今竟成了她“投敵”的籌碼?還有“謀朝篡位”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蕭啟最敏感的神經(jīng)上!
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帝王尊嚴被踐踏的憤怒,在這一刻被這張偽造的密信徹底點燃、引爆!霍無雙昔日所有的功勛,在此刻蕭啟的眼中,都變成了野心膨脹的佐證!她的強大,她的奇功,她的閉門不出,她的一切一切,都成了這滔天罪行的注腳!
“霍——無——雙!”蕭啟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刻骨的恨意和無邊的殺機!他猛地將手中的紙條狠狠摔在地上,如同摔碎一件最骯臟的垃圾!胸膛劇烈起伏,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最后化為一片駭人的鐵青!眼中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焚毀眼前的一切!
“賤人!亂臣賊子!朕待你不薄!你竟敢…竟敢如此!”他猛地一腳踹翻了身旁的紫檀木花架,名貴的琺瑯花瓶摔得粉碎,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御書房內(nèi),如同刮起了一場毀滅性的風暴!
秦嵩深深低下頭,掩住嘴角那抹得逞的、冰冷至極的笑意。他知道,這致命的一擊,徹底斷絕了霍無雙任何翻身的可能。皇帝的震怒,已到了頂點。
“陛下息怒!龍體為重啊!”秦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悲憤”無比,“霍無雙狼子野心,天理難容!然此獠身負邪功,恐已非尋常手段可制!為江山社稷計,陛下…當早做決斷!雷霆手段,鏟除后患!絕不可再容此等禍國妖孽,留存于世,危及陛下,危及我大胤國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