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熔金,將太和殿的琉璃瓦澆鑄成血色鎧甲,每一片瓦當都映著楚溫瀾立在丹陛之上的孤影。他掌心新結的半梅血痂正與腰間狼頭兵符產生詭異共鳴,兵符表面的狼眼紋路滲出暗紅液體,在暮色中勾勒出先皇后未寫完的密令:“雙生子血可定北狄,亦能覆中原——”字跡戛然而止,仿佛被利器截斷,血痂的灼熱感順著經脈爬向心臟,與三年前黑風口箭傷處的舊疤遙相呼應,每一次跳動都帶著鐵銹味的腥甜。血痂邊緣泛著黑,如同被毒藥反復侵蝕,他每碾動指腹,冰棱碎裂聲與檐角鐵馬搖曳聲重合,像是先皇后當年用銀簪輕叩妝臺的暗號,那節奏暗藏北狄戰歌的旋律,曾伴隨他作為替身的每個深夜,在永巷的陰影里以“賢王”之名輾轉反側,銀簪叩擊聲與遠處宮墻的更鼓交錯,織成一張名為“替身”的密網。
“陛下,雁門關急報,北狄左賢王率三萬鐵騎已破青石隘,先鋒軍狼頭旗距京城僅八十里。”林厭單膝跪地,玄甲肩甲的虎頭紋被北狄毒箭劃出深可見骨的裂痕,滲出的黑血在雪地上聚成細小狼頭,每滴血珠落地時“滋滋”腐蝕青磚,燙出狼爪焦痕,那氣味混著北狄狼毒草與鐵銹,令人作嘔。羽檄火漆印上的虎頭被狼爪撕裂,露出半朵梅花暗紋,檄文夾縫里的梅瓣上,狼血書寫的“殺溫瀾,立宴林”四字氧化變黑,筆鋒間夾著的銀絲是宴林束發冠飾物,隨北風輕顫,像極了十三歲時宴林在賢王府馬廄用北狄貢緞縫制梅花箭囊時,纏在針上的線頭。楚溫瀾至今記得,那緞面上留著宴林被針扎出的血點,當時少年笑著說“阿瀾,這是勇士的印記”,如今想來,那血點竟與他掌心血痂同色,而箭囊內側的狼頭暗紋,此刻正通過血痂與兵符共鳴,將少年時的溫暖記憶扭曲成冰冷的陰謀。他捏碎梅瓣的瞬間,指縫黑血在玉階聚成狼頭,狼嘴精準咬住“安邦”匾額倒影,將“明”字染成深紫,匾額裂痕滲出的灰漿混著血珠,在雪光下凝成半朵梅花,花瓣脈絡與他襁褓血梅完全一致,仿佛先皇后早已用血淚繡好了這命運的圖騰,每一針都穿過他作為替身的歲月。
夜風卷著雪籽撞開殿門,門軸吱呀聲與檐角鐵馬搖曳聲,宛如先皇后在永巷哼唱的搖籃曲,旋律里藏著北狄戰歌的變調,每一個音符都像冰錐刺入楚溫瀾骨髓。他突然想起十四歲冬夜,先皇后披著紫貂斗篷教他射箭,金簪挑起他的箭羽時,鳳袍掃過狼頭靶心,露出里面用朱砂畫的半朵梅花——那時他以為是吉祥圖案,如今才知是影衛密令的標記。宋雙踉蹌闖入,軟劍梅花紋浸著紫黑毒血,劍穗被利刃割斷,露出纏著的紅繩——那是先皇后賜的“同心鎖”殘片,鎖芯嵌著楚溫瀾十五歲崩裂的玉屑,玉屑上還留著他刻的“安”字殘筆,當時他在書房摔碎狼頭硯臺,硯底暗格掉出的密信寫著“棄嬰楚溫瀾已養熟”,而硯臺狼眼處的裂痕,此刻正與他掌心血痂形狀重合。“陛下,影衛殘部用‘攝魂蠱’控制宴林將軍,他在午門立狼頭旗,旗面繡著您襁褓血梅!”她咳出的血滴在青磚,暈開形狀與楚溫瀾掌心血痂一致,血珠中漂浮的金箔是先皇后鳳袍繡線,每片都曾在慶典時反射他作為替身的影子,那些虛影如今與眼前的狼頭旗重疊,刺得他雙目生疼,仿佛每一片金箔都刻著“替身”二字。
楚溫瀾掀簾望去,午門城樓宴林被數十影衛簇擁,他們袖口狼頭刺青在雪光下游動,每一道紋路都與先皇后兵符圖騰一致,針腳里甚至嵌著影衛統領的骨灰——那是先皇后當年滅門時特意留下的標記,用骨灰混著狼血刺成,意為“影衛雖死,魂隨狼嘯”。宴林身后狼頭旗用鮮血繡著先皇后鳳印,鳳目處正是他襁褓血梅,血色未干如從活人心臟剜出,血跡沿旗面流淌,在寒風中結成冰棱,每一根都像極了先皇后臨終前用力掐出的指甲印。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二十歲深秋,雁門關外月下校場,宴林教他北狄刀法,刀柄刻著的半朵梅花與他的狼頭箭囊合璧,曾閃過先皇后兵符的圖騰,此刻那圖騰正以血痂為引,在兵符上顯露出秘庫方位——亂葬崗老梅樹下的地宮,入口處的積雪下,正滲出與他掌心血痂同色的暗紅液體,在雪地里蜿蜒成狼頭形狀,而狼眼處正是老梅樹盤曲的樹根,像極了影衛統領臨終前緊握的雙拳,指縫里還夾著半枚梅花玉佩。
“原來如此,先皇后用我做餌,讓北狄以為雙生子血能掌控鐵騎,實則秘庫鑰匙是她的鳳印。”楚溫瀾低笑出聲,震得兵符狼眼滲出血珠,那血珠落在玉階,竟凝成微型的梅花狼頭圖騰,狼耳處的紋路與他腳踝的胎記分毫不差,而狼嘴的弧度,正是先皇后兵符上那道致命的缺口——那缺口是當年影衛統領為救先皇后留下的劍傷,如今卻成了葬送雙生子的機關。他想起傳國玉璽碎裂時露出的半枚梅花佩,佩中血書殘頁在袖中發燙,紙頁邊緣的焦痕是當年太廟里燭火灼燒的痕跡,焦痕之間還夾著半根嬰兒胎發,發絲上纏著細小的紅繩——那是他襁褓里的臍帶殘段,而血書末句“溫瀾需以瘋癲破局”的“瘋癲”二字,血漬已滲入紙紋,形成狼頭形狀。此時殿外兵刃相接,宋雙軟劍挑落毒箭,箭羽上的梅花標記與她袖口的胎記完全重合,箭桿上刻著影衛統領的姓氏,那是先皇后當年親手用指甲刻下的,筆鋒間還嵌著細小的血肉,指甲縫里甚至能看到殘留的龍涎香,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影衛統領時用的熏香,如今龍涎香混著血腥味,成了死亡的氣息。
“陛下快走!”宋雙揮劍護主,軟劍掃過御座時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劍身上的梅花紋與楚溫瀾掌心血痂共鳴,地面竟投射出先皇后的虛影。虛影身著玄色影衛服,袖中滑落半枚玉佩,與他腰間的狼頭佩合璧,顯出北狄文密令,字跡邊緣的齒痕是嬰兒乳牙的咬痕,每一個凹痕都與他襁褓里玉墜的裂縫精準對應:“攝魂蠱以雙生子血為引,宴林已中蠱,速毀萬魂哨。”玉佩內側刻著影衛統領的名字,而名字下方的細密齒痕,深可見骨,仿佛當年有嬰兒曾反復啃咬這枚玉佩,直到牙齦滲血,那齒痕的間距,與他記憶中自己嬰兒時期的咬痕完全一致——原來先皇后一直知道,他才是那個該被保護的棄嬰,而真正的雙生子墨影,早已被她誤殺。
亂葬崗老梅樹下,墨風用狼牙槍挑起一具嬰兒尸骨,尸骨腳踝的狼頭胎記在雪光下泛著青黑,周圍散落著數十具腳踝刻著梅花的尸骨,每具尸骨的口中都含著半枚玉佩,與楚溫瀾掌心的殘片互補,玉佩上的血漬已發黑,卻在雪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像無數只窺視的眼。楚溫瀾的血痂突然炸裂般疼痛,眼前閃過先皇后陵寢暗室的血畫:雙生子血滴入北狄秘庫的狼頭圖騰,可召喚草原鐵騎,而那圖騰的狼眼,正是用先皇后的鳳印所嵌,鳳印缺角處還留著她當年咬下的齒痕,齒痕里甚至嵌著一絲頭發——那是影衛統領的白發。他踉蹌著撥開積雪,指甲摳進凍硬的泥土,鮮血染紅雪地,在梅樹根下觸到冰冷鐵環。暗門開啟的剎那,腐臭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那氣味混合著龍腦香與狼毒草,正是先皇后寢宮的熏香,只是更加濃烈,仿佛浸透了無數冤魂的泣血。地宮深處陳列著上百具影衛尸體,每具腳踝都刻著梅花烙印,而他們的右手,都緊握著半朵梅花玉佩,指骨間還纏著紅色絲線,那是先皇后繡襁褓時用的線,線尾打著她特有的盤扣,每一個盤扣都系著一個死去嬰兒的冤魂。
“楚溫瀾,你終于來了。”墨風從陰影中走出,狼牙槍尖抵著宋雙咽喉,槍桿刻著的狼頭圖騰缺了右耳,與楚溫瀾兵符的裂痕完美互補,缺角處嵌著半片指甲,屬于嬰兒,指甲縫里還殘留著北狄靛青,那是影衛標記的染料。“先皇后殺我全家,今日用你血祭旗!”楚溫瀾望著墨風左眉的淺疤,與墨影如出一轍,突然想起影衛密檔的最后記載,紙頁邊緣的血指紋是先皇后的,指紋里還嵌著她的發絲:“皇后誤殺親生子墨影,留幼子墨風于北狄,實為雙重保險,若溫瀾敗,則墨風持萬魂哨控鐵騎。”此時宴林沖破地宮入口,掌心紅光將萬魂哨映得透亮,哨音未響,楚溫瀾卻聽見先皇后的嘆息在骨髓里回蕩,那聲音與三年前雪夜她塞兵符時的顫抖如出一轍,帶著龍涎香與狼毒草的混合氣味,還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嬰兒啼哭,那哭聲與他記憶中亂葬崗的嬰啼重合,讓他心臟驟然緊縮——那是先皇后用雙生子血煉藥時,嬰兒們的泣血回響。
“吹哨。”楚溫瀾將狼頭哨拋向宋雙,哨音如嬰兒啼哭刺破地宮穹頂,卻帶著北狄戰狼的咆哮,每一個音符都震得地宮石壁滲出黑血,石壁上的血痕逐漸匯成先皇后的臉,那臉上沒有鳳威,只有一個母親的絕望。詭異的是,城外的北狄鐵騎并未進攻,反而調轉矛頭將影衛殘部圍在中央——先皇后當年用雙生子血馴養的鐵騎,竟只認狼頭哨音,那是影衛統領臨死前用自己的心頭血種下的指令,血滴在鐵騎的馬蹄鐵上,至今還留著狼頭印記,在雪地里踏出妖異的紅光,每一步都踩在先皇后的罪孽之上。宴林的梅花烙印在哨音中劇烈震顫,突然裂開露出底下的狼頭刺青,皮膚撕裂的血珠濺在萬魂哨上,每一滴血都發出嬰兒的啼哭,那哭聲與楚溫瀾記憶中亂葬崗的嬰啼重合,讓他瞬間想起十三歲那年迷路至此,聽到的同樣哭聲:“我……我才是被調換的雙生子?”他猛地掐住墨風咽喉,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嵌進對方皮膚,露出與楚溫瀾相同的狼頭血痣,血痣周圍的皮膚還留著細密的針孔,那是長期注射“忘憂散”的痕跡——先皇后為了讓宴林忘記雙生子身份,竟讓他從小活在藥物的迷霧中。
混亂中,北狄主帥揮刀砍向楚溫瀾,刀風帶著狼毒草的腥氣,刀刃上的血槽里凝結著黑血,那是三年前黑風口射向楚溫瀾的毒箭殘留,箭毒里還混著他的血,此刻與他掌心血痂共鳴,發出“滋滋”的聲響。宋雙掙脫墨風,用身體擋在楚溫瀾身前,軟劍穿透她后心的瞬間,劍尖挑落主帥頭盔,露出與墨影相同的左眼淺疤,而那疤痕的形狀,正是先皇后兵符上的狼頭缺口,缺口處還嵌著一片碎玉,是楚溫瀾襁褓里玉墜的殘片,上面刻著模糊的“溫”字。“墨風……”楚溫瀾接住宋雙,看見她手中緊攥的半枚玉佩,與狼頭佩合璧后顯出先皇后的絕筆,血字在她體溫中化開,每一筆都帶著指甲的劃痕,仿佛書寫時指甲已全部脫落:“溫瀾非吾出,然心似梅,骨如狼,可安天下。宴林是雙生子,卻被北狄下蠱,母已用‘牽機引’替汝擋災——”最后一筆是用宋雙的血寫成,而她袖口的梅花胎記,實為解蠱的藥引,此刻正隨著心跳逐漸淡去,露出底下影衛統領的狼頭刺青,刺青的狼眼處,正是宋雙的淚痣,那是影衛統領當年親手點下的標記——原來宋雙也是影衛遺孤,被先皇后養大,只為保護他這個“假雙生子”。
“先皇后……用自己的血換了我的毒?”楚溫瀾撫過宋雙冰冷的臉頰,想起每次中毒時,她“無意間”劃破手指的血滴入湯藥,那血珠總是在接觸到“牽機引”時泛起微光,原來那是先皇后用自己的鳳印血誓定下的解藥,鳳印的血槽里至今還留著她的血痂,與他掌心血痂的成分完全相同。先皇后當年誤認他為雙生子,卻在發現真相后,用自己的血替換了他體內的毒,讓他以“瘋癲”為盾活下去。此時宴林掌心跳動的狼頭圖騰與楚溫瀾血痂共鳴,竟在萬魂哨上顯露出秘庫的真正機關——需要雙生子血與先皇后的鳳印同時啟動,而那鳳印的殘片,此刻正從先皇后坍塌的陵墓中飛出,印面的半朵梅花與他掌心血痂嚴絲合縫,印泥里摻著的嬰兒胎發,正是楚溫瀾襁褓中的遺物,胎發上還系著先皇后的白發,那白發里藏著她未說出口的千萬句懺悔:“吾兒溫瀾,母誤認棄嬰為親子,然汝心仁厚,勝吾萬倍。”
當楚溫瀾將鳳印殘片按在萬魂哨上時,宴林割破手掌,雙生子的血滲入哨孔,萬魂哨發出震耳欲聾的狼嚎,那聲音混雜著嬰兒啼哭與戰狼咆哮,在地宮深處回蕩,每一聲都震得北狄鐵騎自相殘殺,影衛殘部的狼頭刺青紛紛爆裂,露出底下的梅花烙印,那是他們作為影衛的真正標記。墨風在臨死前嘶吼,聲音被哨音撕裂:“先皇后毀了我的家,你不過是她的棋子!”楚溫瀾望著掌心融合的半梅半狼圖騰,終于明白先皇后的算計——她用畢生罪孽布下死局,讓他以“瘋癲”為盾,用雙生子血毀掉萬魂哨,斷絕北狄的威脅,而她自己,則化作陵墓的基石,用身體鎮壓著朱墻下所有的秘密,那墓碑上未刻一字的空白,正是留給楚溫瀾的最終答案,空白處的石縫里,還嵌著她當年繡襁褓時斷去的繡花針,針孔里殘留著最后一絲紅線,那紅線曾穿過他的襁褓,也穿過她的心臟。
殘雪覆蓋的太和殿上,楚溫瀾將狼頭哨和梅花佩拋向烽火燎原的北狄王庭,秘庫在爆炸中坍塌,火光映著他掌心的圖騰——那是先皇后用愛恨織就的印記,一半是梅花的慈悲,一半是狼的狠絕,每一道紋路都刻著影衛的血與淚,梅花的花蕊是用雙生子的血染紅,狼的獠牙是用先皇后的骨磨成。他低頭看見宴林的血與宋雙的血在玉階匯成新的圖騰,突然想起先皇后臨終前的口型,那不是“忘了我”,而是“護天下”,唇間殘留的胭脂色,與他掌心血痂的顏色分毫不差,原來她早已將自己的血融入這枚圖騰,讓他替自己走完未竟的路,胭脂盒里至今還留著她咬碎的朱砂,混著她的血,那是她最后一次為他描眉時留下的,眉形是半朵梅花,暗藏狼頭犄角。
金鑾殿鐘聲響起時,楚溫瀾踩著狼頭旗走向御座,兵符上的裂痕突然滲出清淚般的液體,將“安邦”二字洗得透亮,而那液體的味道,是龍涎香混著狼毒草的苦澀,液體流經的地方,露出先皇后當年刻在兵符里的密信:“溫瀾,做個瘋癲的帝王吧,唯有瘋癲,才能讓朱墻的罪惡永不超生。”他知道,從今往后,家國的殤與愛恨的纏,都將刻進這半梅半狼的圖騰里,直到朱墻內最后一滴血,凝成永不凋零的血色梅花。當第一顆星子升起,亂葬崗的老梅樹開出新的花苞,那花苞恰似先皇后當年繡在襁褓上的并蒂蓮,只是花瓣邊緣,多了一圈狼毛般的紋路,在風雪中輕輕顫動,像極了先皇后臨終前未落的淚,而花苞的中心,嵌著一枚嬰兒的銀鎖,鎖上刻著“長命百歲”,正是影衛統領的遺物,鎖片內側,用指甲刻著一個極小的“溫”字,那是先皇后留給她唯一承認的“兒子”的最后印記,在星子下閃著血一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