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
破碎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在夕陽余暉下勾勒出冰冷的剪影。辦公室內彌漫著硝煙、血腥和死寂的恐懼。王德發癱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眉心那個細小的血洞觸目驚心,右手掌心還滑稽地插著那把裁紙刀,鮮血沿著刀柄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洇開一朵刺目的暗紅之花。
保安隊長和幾名隊員組成人墻,死死擋在林小魚身前,槍口警惕地指向窗外對面大樓可能的狙擊點,對講機里傳來急促的呼叫和奔跑聲。樓下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地撕裂著凝重的空氣。
林小魚被撲倒在地,臉頰蹭在冰冷的地板上,耳朵嗡嗡作響。死亡的陰影擦肩而過,讓她心有余悸。但比恐懼更強烈的,是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對真相的渴望!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王德發那只被刀貫穿的右手上!
那只手…在狙擊槍響的前一瞬間…食指以一種極其扭曲、近乎自殘的姿態,深深地摳進了自己手掌被刀刺穿的傷口里!?這個動作絕非無意識!那是一種在極致的痛苦和死亡威脅下,用盡最后力氣完成的、隱秘的傳遞!
鮮血模糊中…林小魚清晰地看到…在那血肉翻卷的傷口深處…在指骨與肌腱的縫隙間…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閃爍著微弱金屬冷光的物體…正被鮮血包裹著!
不是刀片!不是碎骨!是一個微型U盤!一個被王德發生前強行塞進自己傷口里的、染血的U盤!
“U盤!他手里!傷口里!有東西!”林小魚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嘶啞變形,她掙扎著想爬起來。
“林總!別動!危險!”保安隊長死死按住她,聲音急促,“狙擊手可能還在!等特警!”
“等不及了!”林小魚眼中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火焰,“那是證據!可能是唯一的線索!他們滅口就是為了毀掉它!必須拿到!”
她猛地發力,掙脫保安隊長的手臂,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向王德發的尸體!保安們驚叫著想阻攔,又怕暴露位置引來狙擊,只能緊張地用身體盡量遮擋。
林小魚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她屏住呼吸,強忍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尸體帶來的生理不適,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那把裁紙刀,用兩根手指,探向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深處!
指尖觸碰到冰冷堅硬的金屬邊緣!她咬緊牙關,忍著滑膩的觸感和內心的翻涌,用力一摳!
一個沾滿粘稠鮮血、只有普通U盤三分之一大小的黑色金屬塊,被她生生從王德發的掌骨縫隙中摳了出來!
就在她拿到U盤的瞬間!
“砰!砰!”又是兩聲沉悶的槍響!子彈擊打在辦公室內墻和文件柜上,火星四濺!碎屑紛飛!
對方果然還在!目標就是她!或者說,是她手里的U盤!
“掩護林總!撤!快撤!”保安隊長怒吼著,對著窗外大致方向盲射了幾槍壓制,同時和另一名隊員架起林小魚,貓著腰,不顧一切地向辦公室外沖去!
走廊里已經亂成一團。聞訊趕來的公司員工驚恐地躲閃,安保人員持槍警戒。林小魚被保安簇擁著,緊緊攥著那個染血的微型U盤,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也攥著唯一的希望。她能感覺到U盤冰冷的金屬外殼上,還殘留著王德發身體的余溫…和死亡的氣息。
“小魚!小魚!你怎么樣?拿到什么了?!”耳機里傳來李美麗和張偉驚恐萬分的呼叫。
“拿到了…一個微型U盤…王德發臨死前…藏在傷口里的…”林小魚氣喘吁吁,一邊被推著跑一邊急促地說,“對方有狙擊手!還在追殺!目標可能是我和U盤!”
“媽的!”李美麗怒罵,“張偉!立刻屏蔽林小魚身上所有可能被追蹤的信號源!手機!工牌!任何電子設備!全扔掉!快!”“在…在弄!小魚!快把你身上所有帶芯片的東西都扔了!包括手機!”張偉的聲音帶著哭腔。
林小魚毫不猶豫!她立刻摘下工牌、掏出手機,看都沒看就塞給旁邊一個嚇傻的員工:“幫我處理掉!”她身上只剩下那個染血的U盤和貼身的微型通訊器(李美麗特制,加密等級極高)。
“走安全通道!別坐電梯!去地下車庫!我們安排的車在C區待命!”保安隊長經驗豐富,指揮若定。一行人沿著消防樓梯,快速向下撤離。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如同擂鼓。
“美麗!U盤…U盤是關鍵!王德發拼死藏起來的!里面一定有雇傭深網之眼的內幕!甚至可能有‘他們’的身份!”林小魚的思維在高速運轉,“能不能想辦法讀取?或者…保護起來?”
“U盤給我型號特征!”李美麗語速飛快。“很小…黑色金屬…沒牌子…接口是特制的…微型USB口…”林小魚描述著。“媽的!是深網黑市定制的‘血鑰’U盤!”李美麗瞬間識別出來,聲音帶著凝重,“物理加密!一次讀取錯誤或強行破解會觸發內部酸液銷毀芯片!需要特定的物理密鑰或者…生物特征解鎖!”
“生物特征?!”林小魚一愣,看向自己沾滿王德發鮮血的手。
“對!很可能是…指紋!或者…掌紋!甚至是…血液DNA綁定!”李美麗快速分析,“王德發把它塞進自己傷口…也許…也許不只是為了藏匿…更是為了在臨死前…用自己的血…完成最后一次生物綁定解鎖?!”
這個推測極其大膽,卻也合情合理!王德發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用這種極端痛苦的方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血和傷口作為“鑰匙”,鎖定了U盤,只為了它不被敵人輕易拿走或銷毀!
“試試!必須試試!”林小魚眼中燃起希望,“怎么讀?需要什么設備?”
“需要專門的接口轉換器和讀取器!我這沒有!這種設備只有…”李美麗的聲音突然頓住,帶著一絲絕望,“…只有警方或頂級的網安部門可能有!或者…深網黑市!”
說話間,眾人已經沖到了地下二層車庫入口。保安隊長警惕地探出頭觀察,確認C區方向暫時安全,立刻護著林小魚向一輛黑色的、引擎已經發動的商務車沖去!
“快!上車!”保安隊長拉開車門。
林小魚一頭鉆了進去。其他保安也迅速上車,關緊車門。車子立刻啟動,如同離弦之箭般向車庫出口駛去!
車內,驚魂未定。林小魚攤開手掌,那個染血的微型U盤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冰冷而沉重。
“現在怎么辦?U盤…”林小魚對著通訊器問。
“小魚!先別管U盤了!情況不對!”李美麗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車庫!車庫的網絡信號…被強力屏蔽了!不是常規干擾!是深網級別的‘信號墳場’!我的監控…斷了!”
幾乎同時!“砰!砰!砰!”幾聲巨響從車庫不同方向傳來!只見通往地面的幾個主要出口斜坡處,沉重的卷閘門如同被無形巨手操控,猛地砸落下來!重重地封死了出口!卷閘門落下激起的灰塵彌漫開來!
“該死!出口被封了!”司機猛踩剎車,商務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停在車庫中央!
“倒車!走備用出口!”保安隊長吼道。
司機立刻倒車,然而,車子剛調轉方向,就看到通往備用出口的通道,也被兩輛不知何時橫亙在那里的、卸掉了車牌的厚重廂式貨車死死堵住!車頭緊貼著墻壁,毫無縫隙!
“C區出口也被堵了!”司機的聲音帶著絕望。
他們被徹底困死在了這個巨大的、如同混凝土墳墓般的地下車庫里!
“小魚!我們…我們被困住了!”張偉驚恐的聲音在通訊器里響起,信號斷斷續續,干擾嚴重,“車庫…車庫的燈…在滅!”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車庫頂棚的照明燈帶,如同被無形的潮水吞噬,一片接一片地熄滅!黑暗如同濃墨般迅速蔓延開來,將商務車和周圍的車輛、柱子吞噬!只剩下幾盞應急燈發出慘淡的、綠油油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搖曳,將巨大的車庫映照得如同森羅地獄!
壓抑、黑暗、死寂…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車內的每一個人!連身經百戰的保安隊長,握著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們…他們想干什么?”一個年輕的保安聲音發顫。
“甕中捉鱉。”保安隊長聲音沙啞,眼神銳利地掃視著車窗外的黑暗,“等著吧…他們…要來了。”
林小魚緊緊攥著那個染血的U盤,掌心被冰冷的金屬硌得生疼,卻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撐。她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滋啦——!”
車庫內遍布的、用于發布車位信息和廣告的電子顯示屏,突然同時亮起!刺眼的雪花噪點閃爍了幾下后,再次被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猩紅字體占據!
【游戲時間到,小老鼠們。】(Gametime,littlemice.)
血字下方,依舊是那個緩緩旋轉的、由扭曲代碼構成的骷髏頭標志(V)。
緊接著,那個經過變聲器處理的、冰冷刺骨如同金屬摩擦的聲音,通過車庫的廣播系統,在空曠死寂的空間里回蕩開來,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殘忍:
“交出‘血鑰’。”“或者…”“和它…一起化為灰燼。”“選擇權…在你們。”“倒計時…開始。”
屏幕上,猩紅的倒計時再次出現:00:05:0000:04:5900:04:58…
與此同時!“滴…滴…滴…”一種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如同秒表走動般的電子音,從商務車的底盤下方…隱隱傳來!
車內的所有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炸彈!對方在車上裝了炸彈!倒計時結束,就是車毀人亡!
深網之眼V,不僅困住了他們,還直接把刀架在了脖子上!他要的不是U盤,而是要看著他們在絕望中掙扎、選擇、然后…毀滅!
死亡的倒計時,冰冷地跳動著。黑暗的車庫,如同巨大的捕獸籠。車底的滴答聲,如同死神的腳步聲。
林小魚看著掌心那個染血的、可能藏著驚天秘密的微型U盤,又看向車窗外那一片象征絕望的黑暗和屏幕上猩紅的倒計時。
交出U盤?等于交出周姐的公道,交出王德發用命換來的線索,向黑暗妥協?然后呢?對方會放過她們嗎?
不交?五分鐘后,所有人連同U盤,一起化為齏粉!
絕境!真正的、毫無退路的絕境!
汗水順著林小魚的額角滑落。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但在那極致的恐懼深處,屬于“鯊魚”的兇悍和屬于“咸魚”的狡猾,卻在瘋狂地碰撞、燃燒!
不能死!更不能白白死掉!U盤里的東西,必須送出去!真相,必須大白!
她的目光,如同利劍般掃過車內驚恐的眾人,最后落在臉色慘白、死死抱著筆記本電腦的張偉身上(他下車時本能地抱住了吃飯的家伙)。
“張偉!”林小魚的聲音在死寂的車廂內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甚至…一絲瘋狂的賭性,“你的AR建模…最快速度…能做到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