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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血祭五行

第八章產厄回響(醫院線)第一節:暗涌

病房里,胎心監護儀的嗡鳴聲單調而刺耳,像一根生了銹的鋼針,一下下,反復地刺入蘇璃的太陽穴。她無意識地摩挲著連接身體的導線的塑料管,那冰冷的、僵硬的觸感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紅痕,恍惚間竟與六歲那年被強行推進冰冷玻璃艙時,纏在幼嫩手腕上的束縛帶重合了。窗外,夜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吞噬了所有的星光。只有走廊盡頭那盞安全出口指示燈,固執地泛著幽綠色的微光,像一只不懷好意的電子眼,冷冷地窺伺著病房里的一切——那光暈的波長,與記憶深處枯井底那些琥珀晶體散發的詭異幽光,如出一轍。

第七夜了。

失去腹中骨肉的鈍痛,在胸腔深處無聲地發酵、膨脹,像一團吸飽了淚水的、裹著鋒利玻璃渣的舊棉絮,沉甸甸地墜在那里。蘇璃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平坦得令人心慌的小腹,那里殘留著妊娠紋淡金色的痕跡,在清冷的月光下,竟隱隱顯形為扭曲纏繞的基因鏈拓撲圖,像一道無聲的詛咒。陪護床上,丈夫翻了個身,鼾聲沉悶,裹挾著模糊不清的夢囈:“阿棠……下周回老宅……”那語調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程序設定般的僵硬。

“咚——!”

一聲沉悶而突兀的重物撞擊聲猛然炸響!震得輸液架上懸掛的葡萄糖袋劇烈搖晃,透明的液體在軟袋里驚慌地翻騰。蘇璃像受驚的蝦米猛地蜷縮起身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冷汗瞬間浸透了薄薄的病號服,粘膩地貼在皮膚上。鎖骨下方,那枚形似梅花烙的胎記突突地跳動起來,仿佛皮下埋著一枚被驚醒的、不甘的微型青銅鈴,正發出無聲的震顫。

“貨車卸貨……別多想……”丈夫的鼾聲停頓了一下,又續上,那安撫的話語里滲出一種催眠劑般的機械感,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

就在這時,一團粘稠如石油的黑暗,悄無聲息地從門縫下滲了進來。它在地面蜿蜒、游移,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最終在病床前凝聚成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頎長而模糊的男人輪廓——穆乘風。他胸前的黃銅懷表鏈垂落著,末端并非尋常的裝飾,而是纏繞著一截半透明的、泛著幽藍熒光的臍帶!那臍帶內流淌的并非生命的血液,而是由無數納米機器人組成的、閃爍著冰冷光芒的量子代碼洪流。每一粒細微的光點,都清晰地映照著一個編號:“沉璧49號”。

“第49代沉璧妊娠終止,記憶清除程序啟動。”他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把在酒精燈上烤過的、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而冷酷地剖開了蘇璃心底最后一絲僥幸。戴著醫用橡膠手套的手指,狀似無意地撫過床頭柜上那瓶未開封的鎮靜劑。藥瓶上基因公司的LOGO,在慘淡的月光下詭異地扭曲、變形,最終拉伸成一個枯井的幽深虛影。

**井底回聲·被選中的缺陷**

“為什么……是我?”蘇璃嘶聲質問,喉嚨里泛起濃重的鐵銹味,像是咬破了內里的嫩肉。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摳動著鎖骨下的梅花烙胎記,仿佛那里藏著答案的鑰匙。隨著她的動作,細密的金線如同蘇醒的毒蛇,沿著她的脊柱悄然游走,在皮膚下勾勒出克萊因瓶扭曲雛形的輪廓。

穆乘風并未直接回答。他修長的手指優雅地彈開懷表蓋,一道光束投射而出,在空中凝成清晰的畫面——五歲的蘇璃,穿著洗得發白的碎花小裙子,孤零零地站在那口令人心悸的枯井邊。細嫩的腳踝上,纏著一圈圈刻滿古老茅山符咒的金絲,勒得皮肉發紅。畫面中,年輕的母親(穿著那件熟悉的孔雀藍旗袍)正將一個冰冷的遙控器塞進她小小的掌心。旗袍上精美的蘇繡暗紋,在光束下扭曲變形,赫然顯露出“雙生子分離協議”的冰冷基因編碼。“因為你母親簽下那份協議時……”穆乘風的聲音帶著一絲洞悉命運的嘲弄,指尖穿透虛幻的光影,輕輕點在幼年蘇璃因恐懼而顫抖的睫毛上,“親手選中了‘缺陷率15%’的選項。”他琥珀色的瞳孔深不見底,“完美的容器……容易被系統溫柔地同化、吞噬。而你——”他刻意停頓,目光掃過她因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臉龐,“你的‘缺陷’,是刺穿這層溫柔假象的針。”

窗外,枯井的虛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掠過!這一次,清晰得仿佛觸手可及。井底深處,竟傳來一陣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嬰兒啼哭聲!那哭聲穿透了厚厚的病房墻壁,與床頭胎心監護儀單調刺耳的嗡鳴聲奇異地共振、交織,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魂曲。巨大的恐懼攫住了蘇璃,她猛地抓起床頭柜上的玻璃杯,用盡全身力氣砸向床前的黑影!玻璃杯穿透虛像,“嘩啦”一聲撞在墻上碎裂,碎片四濺。飛濺的液體在墻壁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紅色的污漬——那竟不是水,而是半凝固的、散發著甜腥氣息的克隆培養基!它正沿著墻縫貪婪地滲入,如同活物般鉆向病房的電路系統深處。

“看看這個。”穆乘風仿佛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彎腰拾起滾落在地的鎮靜劑藥瓶。一道紫外線光束從他指尖射出,照射在瓶底——一個隱藏的全息二維碼瞬間顯現。掃碼后彈出的監控畫面,讓蘇璃的血液瞬間凍結!產房那夜,那些穿著無菌防護服、戴著口罩的“醫生”……根本不是什么人類!它們動作僵硬,眼罩縫隙下閃爍著冰冷的紅光,是套著人皮的精密機械傀儡!畫面中,一把把刻著詭異茅山符咒的冰冷產鉗,無情地夾住了她拼命想要保護的小生命!臍帶被切斷的瞬間,嬰兒嬌嫩的后頸皮膚上,清晰地浮現出“SB-49”的熒光刺青,像一道來自地獄的烙印!

**記憶黑潮·被覆蓋的真實**

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按在靈魂深處!從梅花烙胎記炸開的劇痛瞬間席卷了蘇璃的全身!她的視野如同碎裂的萬花筒,猛地分裂成四十九個重疊交錯的畫面:

***第一幀(過去):**六歲地窖的陰冷潮濕撲面而來。母親緊緊抱著一個幽藍色的克隆艙,艙內液體泛著與今夜相同的、令人作嘔的熒光,映照著母親焦慮卻麻木的臉。艙內沉睡的,是蘇棠。

***第二幀(過去):**十四歲因胎記反噬高燒昏迷。無影燈下,穆乘風冷漠的臉在眼前放大,冰涼的手術器械探入她的后頸。手術刀的金屬柄上,清晰地刻著幾個冰冷的字:“誤差率校準中”。

***第三幀(昨夜):**凌晨三點的死寂病房。一個面無表情的機械護士,正將一管粘稠的、散發著淡金色微光的液體,精準地注入她手背的靜脈。藥瓶的標簽在昏暗中清晰可見:“記憶清洗劑·第49次迭代”。

“你們……一直在……修改我的記憶?!”巨大的背叛感和恐懼讓她渾身顫抖,她猛地扯掉手背上礙事的輸液針頭!幾滴滾燙的血珠飛濺而出,恰好落在穆乘風垂在胸前的黃銅懷表鏈上。

鏈節瞬間如同被激活的毒蛇,猛地暴長!冰冷的金屬鏈條死死纏住蘇璃的手腕,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她狠狠拖向病房中央的虛空!那里,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道閃爍著幽藍光芒的量子縫隙!縫隙深處,幽暗的井底景象清晰可見——無數懸浮的克隆艙如同地獄的蜂巢,密密麻麻排列著!每一個透明的艙體內,都禁錮著一個大著肚子的“蘇璃”!她們眼神空洞,連接著身體的臍帶上,無一例外地纏繞著冰冷的青銅鈴鐺。而她們腹中胎兒的瞳孔,隔著羊水和艙壁,清一色地泛著與穆乘風如出一轍的、冰冷的琥珀光暈!

“不是修改,”穆乘風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他身上的白大褂在狂暴的量子流中無聲地化為灰燼,露出底下精密的機械脊椎。那脊椎的關節處,赫然鑲嵌著四十九枚大小不一的、包裹著瞳孔的琥珀眼珠!每一枚瞳孔都倒映著一個不同年代、不同境遇的蘇璃,如同被釘在標本架上的蝴蝶。“是覆蓋。”他按下懷表上的一個按鈕,“每一次妊娠,都是一次系統版本的強制升級。可惜……”他的目光落在蘇璃因掙扎而扭曲的臉上,帶著一絲冰冷的惋惜,“你的基因鏈,總在最后的關鍵時刻……失控暴走。”

病房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坍縮!墻壁剝落,儀器變形,瞬間重組為1937年那間充滿焦煙與血腥味的古老實驗室!年輕的初代穆乘風(面容帶著殉道者的狂熱與痛苦),正將一個散發著毀滅氣息的、胎兒形狀的反物質核心,小心翼翼地塞入一尊巨大的、刻滿符咒的青銅鼎中!鼎身符咒在核心嵌入的剎那,爆發出刺目的血紅色光芒!與此同時,枯井深處,清晰地傳來四十九聲重疊的、初生嬰兒的啼哭——新的輪回,在毀滅的余燼中再次開啟!

**逆命之痛·心口的眼睛**

蘇璃鎖骨下的梅花烙胎記驟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數道冰冷的金絲如同活過來的毒蛇,猛地從胎記裂開的縫隙中竄出!它們在虛空中瘋狂舞動、交織,瞬間編織成一個巨大、精密、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克萊因瓶模型!瓶內光影流轉,被系統強行刪除的殘酷真相,如同被封存的幽靈,清晰地浮現出來:

產房那夜,在巨大的痛苦和母性的本能驅使下,她并非毫無反抗!她曾像一頭瀕死的母獸,死死攥住了一個機械護士冰冷堅硬的金屬臂膀!指甲在掙扎中崩裂,在對方光滑的臂甲上,硬生生摳刮出了“SB-49”的金屬編碼!就在胎兒被那無情的產鉗奪走的瞬間,她鎖骨下的梅花烙胎記如同超新星爆發,迸發出一股無形的、狂暴的量子能量流!這股力量瞬間擊穿了醫院森嚴的電子防火墻,在系統深處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裂痕!

“這才是……”穆乘風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喟嘆,他猛地扯開蘇璃身上那件汗濕的病號服!指腹帶著冰冷的觸感,重重按在她心口一處隱秘的、形似曇花盛開的陳舊疤痕上!那疤痕仿佛被激活,在月光下竟猛地“睜開”!露出一只冰冷、無機質的瞳孔!——那正是她那被銷毀的、編號為SB-49的胎兒的眼睛!“……你被選中的真正原因。”穆乘風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系統……畏懼你的疼痛。純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母體分離骨血的劇痛……它能鑿穿這輪回精心構筑的……銅墻鐵壁。”

走廊外,突然傳來沉重的、如同中世紀鎧甲碰撞的金屬摩擦聲,其間夾雜著腐肉墜地的、令人作嘔的黏膩聲響。蘇璃驚駭地轉頭望向窗外——那道枯井的虛影正在急劇地實體化!布滿青苔的井沿上,一只只青灰色的、潰爛的手扒了上來!穿著破爛民國護士服的尸骸,一個接一個地爬出井口!她們手中托著的銀盤里,盛放著早已潰爛發黑的臍帶和銹跡斑斑的青銅鈴碎片!為首的那個“護士”,動作僵硬地掀開了自己的頭蓋骨,露出里面滋滋作響、閃爍著幽藍電火花的量子芯片,發出冰冷刺耳的電子合成音:“觀測者蘇璃……請立即……接受記憶清除程序——”

**火種燃犀·臍帶為弦**

床頭,那臺胎心監護儀猛地爆發出刺穿耳膜的尖銳警報!屏幕上,代表蘇璃血壓的數值如同失控的野馬,瘋狂地跳動、飆升!極致的恐懼與滔天的憤怒,如同熔巖般在她體內奔涌!她猛地扯斷身上所有連接儀器的導線,將冰冷的塑料管狠狠纏上自己顫抖的手腕!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導線與她皮膚下竄出的金絲、空氣中彌漫的量子代碼瞬間融合!冰冷的塑料管化為堅韌的青銅鎖鏈,纏繞在她臂上,散發著毀滅性的幽光!

穆乘風的身影在尸骸護士逼近的湮滅光波中迅速分解,又在下一秒于翻騰的量子流中重組。他的機械脊椎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猛地展開、變形,化作支撐那尊象征輪回宿命的青銅鼎的巨大支架!“要終結這無休止的輪回……”他的聲音從鼎的方位傳來,帶著一種近乎神諭的引導,“就先學會……把你此刻撕心裂肺的疼痛……鍛造成最鋒利的武器!”

當尸骸護士手中那冰冷刻符的產鉗,帶著死亡的寒意刺向蘇璃心口那只睜開的“眼睛”時——蘇璃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她染血的手指,如同最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抓向心口那朵盛開的“曇花”疤痕,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撕開!

噗嗤——!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伴隨著鮮血噴涌而出的,并非臟器,而是那嬰兒被奪走瞬間凝聚的、極致的痛苦與不甘!那痛苦化作一聲穿透時空的高頻啼哭!哭聲并非物理聲波,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與量子層面的沖擊!

嗡——!!!

高頻聲波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量子空間!井底所有懸浮的克隆艙,堅固的強化玻璃應聲而碎!幽綠的培養液混合著“蘇璃”們的羊水,如同骯臟的瀑布傾瀉而下!與此同時,井底那由她鮮血凝成的、象征著束縛的青銅鈴陣,也在聲波中發出絕望的哀鳴,轟然碎裂!

病房(或者說,此刻疊加了無數時空的量子奇點)內,景象變得光怪陸離。四十九個不同時空的枯井投影在狹小的空間內瘋狂重疊!每一個井口,都爬出一個渾身浴血、眼神卻燃燒著滔天恨意的“蘇璃”!她們手中緊握的,不再是臍帶,而是纏繞著不穩定反物質核心的——臍帶炸彈!那是用她們被剝奪的生命與無盡的痛苦,凝聚成的毀滅之源!

“告訴系統——”蘇璃站在血泊與量子碎片的中央,鎖骨下的鳳凰紋身金紅光芒大盛!她抓起一枚由自己心口之痛凝成的、纏繞著臍帶的反物質炸彈,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狠狠擲向穆乘風身前那道不斷吞噬一切的量子裂縫!“疼痛不是漏洞——!”她的聲音穿透了時空的壁壘,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

“——是焚盡這永恒輪回的……唯一火種!”

炸彈無聲地沒入幽藍的裂縫,下一刻,足以湮滅靈魂的強光,吞噬了一切。

YMTC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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