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自由職業者，石遠長年蝸居在家中，80多平的出租屋中常年拉著窗簾，只有不斷變化著顏色的電腦屏幕作為唯一的光源苦苦支撐著。

躺在黑暗中的石遠慢慢睜開眼睛，強烈的饑餓感迫使他從床上爬下來，他瞇著眼，努力適應著電腦屏幕的強光，試圖看清上面的時間：“凌晨3點？”石遠慢慢地從嘴中吐出幾個音節，這個點，點外賣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下樓去燒烤攤隨便買點小吃。

石遠慢吞吞地套好外衣，隨便踢拉了一雙拖鞋就出了門。樓道的聲控燈似乎比平時更加昏暗，咝咝的電流聲在寧靜的樓道中回響，石遠昏昏沉沉地走著，但昏黑的樓道像沒有盡頭的無底洞一樣。

走了大概3分鐘后，石遠疑惑地停下腳步。原本只用十幾秒就可以走到盡頭的樓道今天卻走了足足有3分鐘都還沒走到盡頭。

這種時候，反應再遲鈍的人也應該反應過來了。石遠混沌的大腦瞬間變得清明，陰暗樓道中的冷空氣使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強烈的恐懼感使他只能像木頭一樣，站在原地無法動彈，放在兜里的手開始發麻，恐懼像藤蔓一樣蔓延到全身。

鬼打墻？不，不，一定不可能，一定是我餓出幻覺了，石遠心中自我安慰著，小心翼翼地提起發麻的腳，轉身想回到房間內。但事與愿違，身后有著昏暗燈光的樓道已然消失，一堵冰冷的水泥墻森然橫在原地。

石遠所剩無幾的理智消失殆盡，他嚇得轉身就向無底洞一般的樓道沖過去。拖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急促而又響亮的聲音。

不知跑了多久，他隱隱看見前方出現一絲光亮，那光亮如同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唯一的一座燈塔一樣，使石遠仿佛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光點越來越大，石遠離它越來越近，他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東西，慘白的光透過指縫映在石遠的臉上。

快了，快到了，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石遠心中不斷地重復著這幾個字，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一腳跨過那發著光的終點，站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

石遠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吸著，空的街道上回響著他一個人的呼吸聲。石遠直起身，才發現這里根本不是他家樓下的街道。

灰蒙蒙的天空下死氣沉沉的街道只有石遠一個人站在那里。更為古怪的是，石遠是凌晨三點出的門，而現在天空的亮度卻像是中午12點一樣，他跑的再久，也不可能有9個小時啊？

石遠迷茫地回過頭，卻發現他出來的地方變成了一間雜貨店。開著門的雜貨店夾在兩棟用水泥封死了門窗的樓之間，顯得格外詭異。

這時一張寫滿了字的A4紙從雜貨店中徑直飄到石遠腳下，石遠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紙張撿了起來，上面寫著：雜貨店老板守則：

“①本店開放時間為早上9:00~晚上9:00，請老板注意時間，請勿提前開門或提前關門，遲到也不行。”

“②老板只需要坐在柜臺后面收銀，上廁所時請在柜臺上放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在未放“暫停營業”牌子情況下不可離開柜臺。”

“③每周三會有貨車來補貨，您無需在意，專業員工會把貨物擺放好。”

“④每天的上午11:00和晚上7:00，您需要去檢查貨架上的商品是否在正確的位置，并處理掉非商品的東西，直接扔進任意一個垃圾桶便可。此條規則可無視②號規則。”

“⑤每天中午12:00，客人會減少，您可以吃午飯，但不可離開柜臺吃。食物可以無償從貨架上獲取。”

“⑥請不要去在意客人買了什么，客人手上的東西一定是商品，您只需要用掃描儀掃描出相應價格并收下及可。”

“⑦遇見不愿支付相應金額的客人，您只需要用您左手邊的電話撥打電話“44413”及可。”

“⑧客人是不可信的，請不要相信它/他/她向您描述的金額，掃描儀會掃出真正的價格。”

“⑨柜臺后面是完全安全的，若遇見攻擊您的客人，撥打“44413”及可。”

“⑩雜貨店只有您一名在職人員，若遇到另一名自稱店員的人，請立刻將他/她/它/祂驅逐出門外并不論時間或是否有客人，立刻關門。若無法將其驅逐出門外，請躲在柜臺后面直到他/她/它/祂消失。”

石遠心驚膽戰地看完了這些規則，冷汗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正在此時，店內的電子鬧鐘開始播報時間：“現在是星期二上午9:00整。”電子音的尾音拖的很長，其中不穩定的電流聲聽的石遠一陣心慌。

他快步踏入店中，站在柜臺后面，畢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柜臺后面的空間正好容納一人，一張有著軟墊的躺椅，幾本小說放在旁邊的矮桌上，柜臺上有一個在商場很常見的收銀機，而左手邊是一臺座機。

石遠才在椅子上坐好，一名客人就踏入店中。

石遠抬頭看了看時間“9:02“，當他把視線從表盤上移回來時，那名客人已經把商品放在柜臺上了。

這名客人倒是一個正常人長相，比例正常的五官，比例正常的身體，但他放在柜臺上的東西，可不正常。石遠看看那一疊折疊整齊的明顯是人皮的東西，拿著掃描儀的手幾手失去知覺，就好像是那人皮是從他身上剝下來的一樣。.

他努力抓緊掃描儀，腦中不斷回閃過雜貨店老板守則第⑥條“請不要去在意客人買了什么，客人手上的東西一定是商品，您只需要用掃描儀掃出相應價格并收下及可。“

這怎么能不在意啊！？石遠心中天塌了一樣地大叫著。石遠面前那置人皮上的紋理清晰可見。石遠努力控制著拿著掃描儀的手，在人皮表面上掃了一下，“100元“機械聲響起，冰冷到分辨不出男女。

那個客人面無表情地從包中掏出一百元整，遞給石遠，石遠快速接下那一百元，但他的手腳卻沒有停止顫抖。

一直到那名客人走出店口，石遠都沒平復心情，他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那張一百元的錢幣還緊緊抓在他的手中，石遠習慣性地將那張錢幣對著燈光一照，隨之又自己這一舉動逗笑“異世界的錢哪來的真假？“他緊張的心情隨之平復下來。

石遠拉開收銀柜將那一百元放了進去，收銀柜里面很黑，還敢發著一股黏稠的血腥味，內壁的觸感像極了死去生物那半溫的肉，他急忙將手拿了出來并快速關上收銀柜，但那縈繞在他鼻尖久之不散的血腥味使他原本放松下來的心又提了上去。

他抬眼環視四周，店里靜悄悄的，貨架上的商品也都是正常的日常用品，他站起身在店內走了一圈，所有商品都整整齊齊地陳列在貨架上，并沒有“人皮“這種商品。

“請老板不要在營業期間離開收銀臺，警告一次！”，店里的電子鬧鐘突然開始說話，嚇得石運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東西？…“他話著未落，他的左手小指的指甲就像被鉗子夾住了一樣，飛了出去，白色的指甲帶著殷紅的鮮血彈落在地上，鉆心的劇疼快速蔓延至他的全身，手指甲被拔下來那十指鉆心的疼痛差點沒讓他暈倒過去，但為了不再違返規則，他只能快速跑回收銀臺后面。

在椅子上坐定后石遠才敢松一口氣，舉起那只還在因為疼痛而顫抖的手查看被拔掉指甲的手指。

只見在那一團血污之下，他的指甲完整無缺地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面，明明手還在因疼痛而劇烈顫抖，但那本應該因為失去指甲而血肉模糊的地方現在卻完好無損，只是沾染了點血跡。

石遠愣住了，手指上的血污表明剛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但那片完好無換的指甲卻又像是在否認著這一切。而這時門口的聲音打斷了石遠的思緒。

“歡迎光臨。”機械的聲首響起，店內走進兩個年輕人，滿身疲憊但眼神中又透露著十萬分的警覺。

那兩人先是警惕的盯著滿手血污的石遠，然后試探性地向店里走了幾步，見石遠沒有反應才放下心來，將目光移向貨架上的商品。他們驚奇地發現貨架上的高品都尋常地古怪，價格也十分實惠。他們又驚又喜地快速收集著自己所需的物品，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世界他們是有錢也花不出去。

“咔“，“什么東西？”其中一個人疑惑地挪開了腳。

他的腳下身躺著一枚被踩成兩片的小指指甲。

“啊…“在那人叫出聲之前，他的同伴迅速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驚恐地看向柜臺后面面無表情的石遠。石遠真的很想開口解釋說那指甲其實是自己的，但他害怕又一次誤觸規則，那十指連心的疼痛他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于是他只是向那兩人笑了一下。

“怎么辦，我不想死啊！“踩到指甲的那個人有點崩潰地小聲說到，“我們目前沒有觸犯規則，除非還有隱藏規則。“其中那個看起來冷靜一些的人分析到，“現在只能去付款拼一把了。“

那兩人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堆東西放在收銀臺，石遠什么也沒說，沉默著拿起掃描似開始一﹣掃過那些東西。.這次的東西到都是正常貨商品，石遠的心情也放松下來。他忽視掉面前那兩人：“一共256元。”

為首冷靜的那個人從衣服內襯的口袋中拿出了三百元整遞給石遠。

“收您300，找您44元…“石遠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收銀柜，柜子用打開一半他才想起之前收錢時那空蕩蕩的柜子，怎么可能有錢找給那人？“他剛想抬頭告訴那人錢找不開就發現那之前黏糊糊，氣味詭異的柜子里面居然變得正常無比，與現實里的一樣一樣，每個格子里面還整整齊齊地擺著零錢。

石遠看見那些錢后遲疑了一下，那兩人瞬間緊張起來：“有什么問題嗎？“為首那人問到。

“哦，沒有。“石遠抬頭微笑了一下并回道，同時快速找好錢遞給那兩人。那兩人接過錢后，快速拿起東西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雜貨店，石遠眨眼的功夫他們就不見了。

接待完這兩個客人過后，石遠長長松了一口氣，他將“暫停營業“的牌子放在柜臺上起身去找衛生間清洗手上的血污。

石遠沿著貨架向店里深處走，貨架盡頭的墻上有兩扇門，石遠將手搭在其中一扇門的門把手上輕輕轉動，黃銅色的門把手仿佛不堪重負一樣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木門“吱牙“一聲被石遠推開，但門內的并不是衛生間，而是一個狹小的臥室，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柜將這個房間擠的滿滿當當，頭頂散發看黃色暖光的燈泡使這個房間看上去更加閉塞。

石遠吸了吸鼻子，努力忽視掉房間中那股淡淡的霉味，走進去將正對房門的窗戶打開。窗戶打開后，看不到街上的街景，只能看到一團白灰色的霧在緩慢流動。

流動？石遠驚訝地發現那霧像是有生命一樣，在緩慢流動。石遠忍不住用手指去戳那霧氣。

在石遠將手指伸過去的一瞬間，那霧氣像嗅到血腥味的肉食動物一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纏上了他的手指，石遠瞬間感覺到一陣劇痛，他被霧氣包裹的手指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長條形傷口，石遠驚恐地想將手縮回來，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的手指已經被那霧氣硬生生絞斷，并在那霧氣中被碾成細碎的肉泥。

石遠“嘭“地一聲將窗戶死死關上，手指斷口處還在源源不斷地冒著鮮血，他的半只手掌瞬間被鮮血浸染，刺鼻的血腥味蓋住了房間中原先的霉味。

石遠像是手被痛覺麻痹了大腦一樣傻傻站在原地看著傷口不斷向外冒出血液。

但詭異的是，他的傷口似乎在片刻之間就開始自動愈合，傷口停止向外出血，鮮紅的肉攀附著森白的骨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生長，新生的皮膚快速覆蓋住了鮮的紅的肉。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他的手指就已經恢復原樣。.石遠瞠目結舌地看看那根連血都沒有沾染到的手指。他小心翼翼地彎了一下那根手指，手指伸曲自如、沒有一絲異樣，要不是石遠手掌上的血還沒有完全干涸，他應該會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當成自己的幻覺。

但來不及細想，誰知道離開柜臺太久會不會觸犯什么規則？失去的身體組織就算會重生，但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卻是無法免去的。.

他快速地去隔壁衛生間將手上的血污請洗干凈回到柜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