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把銀杏葉卷成金色的漩渦,蘇念晴抱著作業本跑過走廊時,影子被夕陽拉得細長,正巧落在林嶼森搭在欄桿上的手背上。他指尖夾著支沒寫完的筆,校服袖口磨出了毛邊,影子里的針腳在磚墻上微微顫動,像極了她剛才在物理課上,偷偷畫在草稿紙角落的、那個歪頭笑的少年輪廓。
“喂,蘇念晴!”林嶼森的聲音從身后追上來,鞋底蹭過地面的聲響混著落葉碎裂的輕響。她回頭時,看見他手里拎著個牛皮紙袋,袋口露出半截粉色的包裝紙——和昨天她落在圖書館的筆記本封面一個顏色。“你的筆記本,掉在理科閱覽區了。”
他把袋子遞給她時,指尖擦過她的手腕,溫度透過校服袖口滲進來。蘇念晴接過筆記本,觸到封面上熟悉的櫻花壓紋,卻在翻開時愣住了——內頁某張夾著的物理試卷背面,原本空白的角落多了道用紅筆描的光路圖,入射光線上歪歪扭扭寫著:“笨蛋,反射角要等于入射角。”而在反射光線的終點,畫著個扎馬尾的小人,頭頂飄著顆沒上色的小太陽。
“謝、謝謝。”她攥緊筆記本,感覺耳根在發燙。上周她問林嶼森這道題,他當時靠在窗邊轉筆,說“這種送分題都不會”,卻在她走后,把寫滿步驟的草稿紙塞進了她的課桌。此刻夕陽把他的影子投在她校服上,領口處的褶皺被光影吻出溫柔的弧度,她突然想起昨天值日生擦黑板,他跳起來幫她夠最高處的公式時,白襯衫下擺揚起,影子落在她正在抄筆記的手背上,像蓋了個無聲的郵戳。
“林嶼森!教導主任在找你!”周胖子的喊聲從操場傳來,籃球砸地的聲響震得落葉簌簌往下掉。林嶼森皺眉,把插在褲袋里的手抽出來,掌心躺著顆剝了一半的糖炒栗子:“又因為什么?”“還能因為啥?”周胖子跑過來,瞥見蘇念晴手里的筆記本,擠眉弄眼地撞了撞林嶼森的胳膊,“估計是你昨天把實驗室的凸透鏡當放大鏡,燒了教導主任的報紙!”
話沒說完就被林嶼森捂住了嘴。蘇念晴看著他耳尖泛起的紅,突然想起上周物理競賽,她交卷時看見他的草稿紙最下面畫著個籃球架,籃筐里掉下來顆櫻桃紅繩,旁邊寫著“要是能投進她心里就好了”。那時她以為是錯覺,此刻卻看見他手腕上若隱若現的舊傷疤——去年她的風箏掛在籃球架上,他爬上去撿時摔了下來,手背上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卻在醫務室笑著對她說:“你看,這疤像不像個小太陽?”
“我先走了。”林嶼森甩開周胖子的手,轉身時校服外套被風掀起,影子在地面上晃了晃,恰好吻過蘇念晴的帆布鞋尖。她看著他跑向操場的背影,夕陽把他的白襯衫染成蜜糖色,發梢的碎發在風里跳躍,像極了他每次進球后,沖場邊咧嘴笑時,眼里碎掉的陽光。
傍晚的自習課,蘇念晴打開筆記本,發現那張畫著光路圖的試卷背后,又多了行小字:“今天你的影子,親了我的校服袖口。”她猛地抬頭,看見斜前方的林嶼森正趴在桌上睡覺,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后頸投下斑駁的光影,校服領口處,有道極淡的、像是被筆尖反復描摹過的紅痕,形狀像極了她發間的櫻桃紅繩。
走廊外的銀杏葉還在往下掉,影子落在窗玻璃上,隨著風輕輕晃動。蘇念晴低下頭,指尖劃過筆記本上那道紅筆描的光路圖,入射光線的起點,畫著個戴鴨舌帽的少年,而反射光線的盡頭,那個扎馬尾的小人頭頂,終于被填上了鮮艷的紅色——像誰不小心打翻了顏料盒,把整個深秋的夕陽,都揉進了少年藏在影子里的、沒說出口的告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