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昏暗腥臭,蟲蟻亂爬。
男子并沒有震驚慌亂,其實(shí)他在被拎下馬車的時候就醒了,他知道這里是長公主府的地牢。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民間傳聞“男子俊美,繞道長公主”的主角府邸竟然有一個地牢,還關(guān)押著不少的人。
安寧在紅凝的陪同下進(jìn)入了地牢,這地牢有兩個入口,一個是她的臥房,另一個則是偏院旁的馬廄。
馬廄的入口只能到地牢的第一層,府中侍衛(wèi)皆能進(jìn)去。
這第一層關(guān)押的都是些在大庭廣眾之下惹怒了安寧的該死之人。
而臥房的入口不僅可以到第一層,還可以到第二、三層,只有安寧信任之人才知曉。
第二層關(guān)押的都是些不好過名目的人。
而第三層只關(guān)押了一個人,那個人對安寧來說非常非常重要。
安寧之所以如此折騰,是因?yàn)樗墓鞲褪且粋€篩子,而且她現(xiàn)在還不能補(bǔ)上那些洞。
皇位之上的那人疑心極重,怕安寧會害他性命,脫離他的掌控。
安寧為活著,也為了讓自己籌劃多年的棋局繼續(xù)下去,便裝得花天酒地,公主府夜夜笙歌。
可那人還是不信,還是派了許多人來監(jiān)視她,她知曉那些人是誰,可她不能除去,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但她也不能裝得太過,皇親貴族怎么能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呢?所以馬廄旁的入口是她故意暴露的。
對于皇位之上的親弟弟,安寧并不害怕。
父皇臨終之際,將他自己暗地的勢力給了她,
她這些年將其擴(kuò)大,情報網(wǎng)密布寧、江兩朝,還培養(yǎng)了眾多殺手。
她手里的人并不比皇位那人少,但是皇位可以換人坐,但不能空著。
當(dāng)然她想坐的,也是無人可以非議的,可她不想坐。
與其被奏本,家國大事折騰,還不如一人一劍暢游江湖。
可父皇,長兄逝世,三皇弟失蹤,只有二皇弟一人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
雖然他昏庸無能,但也無可奈何。
……
好在,前些年有了三皇弟的下落,安寧借著去避暑的由頭順著線索去尋找。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三皇弟被她在一家寧城旁的酒樓找到,
而且收留他的那家酒樓老板還是因得罪皇帝而被流放的太師之女。
皇弟被他們教導(dǎo)的很好,安寧密謀多年的棋局,缺的那枚棋子終于找到了!
她將皇弟繼續(xù)放在那酒樓之中,救回太師,用救命之恩換太師對皇弟的教導(dǎo),
太師知曉安寧的計劃之后,涕泗橫流,直言:“寧朝有救了!”
安寧則是回到寧城替寧朝換代掃清障礙,除內(nèi)憂,免外患。
她先是幫扶前太師之女,將酒樓規(guī)模擴(kuò)大,遍及寧朝境內(nèi),積累下豐厚的財物。
后是讓皇弟以酒樓的名義,親自前往各地救濟(jì)災(zāi)民,慢慢收攏民心。
最后便是朝中官員了,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收攏文官,可文官冥頑不靈,收效甚微。
她便決定先招撫武官,武官以平寧將軍為首,能動手何必動嘴,所以安寧直接將其打服。
前些月,她還借著去湯泉宮養(yǎng)身子的由頭去了一趟邊境,收攏了邊境將領(lǐng),讓這些人不敢起禍亂之心。
如今內(nèi)憂還剩文官,而外患則是蠢蠢欲動的江朝了。
……
“公主,婢將那男子的畫像給那人看了。”紅凝站在安寧身旁,“那人說這是江朝的三王子。”
安寧詫異,江朝三王子可是邊境戰(zhàn)神,護(hù)佑著江朝邊境和平的,
雖說這兩年不知為何閉門不出,但萬萬不像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
“你確定他說的是真的?”
“婢已經(jīng)飛鴿傳書給了紫凝,確認(rèn)了,他就是三王子,江梧。”
安寧用團(tuán)扇掩著臉,往前走著走著便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去將黃全帶來。”
“是。”
安寧一個人走到了江梧的牢房旁,看到他一點(diǎn)都不驚訝、慌亂,便猜到了他在進(jìn)地牢前便醒了。
她穿著紅色羅裙,頭戴金釵,珠光寶氣,與暗無天日的牢房格格不入。
她輕扇金線鑲嵌的團(tuán)扇,居高臨下,話語中是皇室的傲氣:“本宮是寧朝的長公主,不知公子是?”
江梧輕笑:“長公主殿下應(yīng)該調(diào)查清楚我了,否則你不會站在這里同我浪費(fèi)時間了。”
安寧掩面笑著:“昨日本宮才認(rèn)識的你,我一個弱女子,怎么會清楚公子的身份呢?
我站在這里,只是見公子俊美,心生愛慕之意,但公子見我第一面就想殺我,我當(dāng)然要將公子給關(guān)著了。”
江梧配合著,站起來,壓低聲音,故意挑逗:“那……我愿意陪公主殿下,您可否放我出去?”
安寧走近,靠近欄桿,看著里面的他,還有那雙抓著欄桿的手,
她拿著團(tuán)扇打了上去,看似調(diào)情,實(shí)則力道集中一點(diǎn),江梧的手瞬間紅了。
可偏偏二人都不為所動,對視著,眼中滿滿愛意,
安寧余光見紅凝帶了人來,撇嘴,她還沒有演盡興了。
安寧站遠(yuǎn)了些,收起了那副嬌羞樣,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你以為本宮這里是想出去就可以出去的嗎?”
江梧笑著坐下:“長公主殿下,早這樣何必裝呢?”
紅凝將人丟在牢房前,身后的兩個侍衛(wèi)搬來了一把椅子,安寧坐著,用團(tuán)扇撐著下巴,眼中都是玩味。
她想看看這個傳言中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會不會害怕。
紅凝先是從身上掏出了一瓶藥給黃全灌了下去,然后拿出匕首,直接將他的根給砍了。
面無表情,動作極快,發(fā)現(xiàn)手上被濺到了血液之后,才流露出一絲嫌棄。
身后坐著的安寧笑看著牢房里的江梧,發(fā)現(xiàn)他好像可以感受到那人疼痛一樣,眉頭緊皺。
“公子,知道這人是誰嗎?”安寧用團(tuán)扇指著尖叫的黃全,自問自答,“這人是皇帝身邊的人,我父在位時,他還是一個好官。
后來,皇弟即位,他便開始阿諛奉承,剝削百姓。
除此……”
安寧想到后面的話,眼中多了幾分怒氣:“他還強(qiáng)搶百姓,有男有女,有幼有老。那些人被他糟蹋凌辱!”
話畢,安寧給了紅凝一個眼神,紅凝得到示意后打開了江梧的牢門,把黃全丟了進(jìn)去。
安寧站起來,朝江梧拜謝,這一番動作把江梧給弄得一頭霧水。
“我前些去了邊境,聽那兒百姓夸贊將軍,稱將軍保兩國百姓安寧,安寧在此替那些百姓謝過將軍。”
江梧聽到這話,驚訝于她調(diào)查出自己身份竟如此之快。
“不過!將軍取了我邊境多名將領(lǐng)首級,我也要與將軍清算了。”
江梧聽到后面黃全急促地喘息聲,質(zhì)問安寧:“你想干什么?”
安寧看到他終于慌了,嘴角上揚(yáng),眼神微瞇,壓迫感十足:“本宮想問你兩個問題。
第一個,你殺本宮的目的是什么?第二個,你為什么會想到殺本宮?”
江梧聽到黃全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想到安寧說的女男都有,他瞬間就猜到了安寧想干什么。
他可以為國捐軀,可以在他身上用刑,但是不能這樣玷污他。
他瘋狂地拍打著欄桿:“你卑鄙無恥!休想讓我告訴你!”
安寧聽到他這樣說,看來他還是不怕啊,但是她并不著急,她篤定被身為王子的他有自己的傲骨。
她看向后面喘息的黃全:“本宮剛剛給他喂了藥,他現(xiàn)在只有找人紓解才能活。而你……”
安寧看向文弱的江梧:“本宮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武功盡失,但是本宮知道你現(xiàn)在……對付不了他。”
江梧看著奔著他而來的黃全,急忙轉(zhuǎn)身躲避,二人在狹小的牢房里追躲。
江梧是一個識時務(wù)的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他快被堵在角落的時候,連忙沖外面看的津津有味的安寧喊道:“我可以回答你,你先把人給帶走!”
這個回答在安寧的預(yù)料之中,她揮手讓身后的侍衛(wèi)帶著黃全去旁邊的牢房。
“回答吧。”
江梧調(diào)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說話還有一點(diǎn)顫,像是劫后余生:“第一個,我殺了你的話,寧國只會剩下一個昏庸的帝王,江朝攻入易如反掌。
第二個,不是我想要?dú)⒛悖怯腥酥甘刮遥f你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安寧聽到之后,只有失落,對自己演技的失落。
她都演成了百姓看到都會嫌棄的程度,居然還有人會懷疑。
不過,也有可能不是懷疑,而是有人叛變。
安寧把玩著手里的團(tuán)扇,問道:“誰指使的你啊?他為什么會這樣懷疑我呢?”
江梧看著旁邊關(guān)押著的,正在瘋狂拍打著欄桿,要沖過來的黃全,
瘋狂思考利弊,如果他回答了,那人也不敢殺自己,如果他不回來,面前那個人面獸性、手段狠辣的安寧長公主會讓他生不如死。
要怪也就只能怪自己貪念太大了……
那人說只要他殺了安寧,就可以擺脫皇室身份的束縛,歸隱田園,他被說的動心了,隱瞞了自己武功盡失的事情,只帶了一隊(duì)人馬就來了這里。
他本以為那人的猜測太假了,安寧長公主是出了名的花天酒地人物,怎么可能會不簡單呢?
于是他派人在回城路上攔截了安寧,他還留了自己這個后手。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世人眼里花天酒地的安寧長公主武功居然不錯,而且為人狠厲。
江梧兩眼一閉,嘴巴一張:“是二王子!他在你身邊安插了人。”
安寧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轉(zhuǎn)身便走。
紅凝拿著匕首直接殺了吵鬧的黃全,那兩個侍衛(wèi)非常熟練地上前處理尸體。
安寧并沒有出地牢,而是去了第三層。
她看著被鏈子鎖著,泡在水池子里、滿身傷痕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三王子江梧是什么樣的?”
安寧覺得江梧也是演戲的一把好手,叱咤戰(zhàn)場的將軍,就算再怕,也不可能這么容易就交代了。
男人抬起頭,臉上胡子拉碴:“他武力極高,但是腦子不好,極其天真,除了打仗,便是流連花樓。”
“腦子不好?怎么帶兵打仗?”
“他身邊有一名君主給他的軍師。”
安寧揮手,紅凝將水位降低:“這次你的表現(xiàn)很好,我就饒你一日。”
說完便離開了,后面的男子長呼一身,他的痛苦減輕了半分。
“殿下,他們二人的話?”
“飛鴿傳書給紫凝讓她查查。”
“是。”
“那……江梧?”
“就先關(guān)著吧,留他一命,本宮有用。”
“是!”
安寧走出地牢,回到臥房,躺在床上,想著剛剛的事情,思前想后,好像江梧腦子真的不是很好啊。
被她輕輕一嚇就屈服了,眼眶都紅了,好像快哭了。
自己是不是太兇了,太血腥了,還是說江梧比自己還能裝啊?
江梧……安寧閉上眼睛,打著算盤。
如果讓江梧替她殺皇帝,那江朝便理虧了,可以先發(fā)制人。
她還可以哄著江梧,讓江梧主動求她入江朝,那君主的命她就有機(jī)會名正言順地親手了結(jié),替父兄報仇了。
而且,江梧容貌尚可,送入后宮,挑撥皇后與劉貴妃的關(guān)系。
安寧越想越覺得未來越有盼頭。
……
在地牢被關(guān)著的江梧見到安寧走了之后,知道自己這是活了下來。
他看著黃全的尸體被拖出去,想象自己死后是不是也這樣被人拖著。
他居然要客死他鄉(xiāng)了,想他曾經(jīng)在邊境威風(fēng)凜凜,如今卻只能呆在潮濕陰暗的地牢,數(shù)著自己的死期。
他閉眼,流下了眼淚,早就說過了他不適合動腦子的!
他上戰(zhàn)場都是軍師指哪里打哪里的,武功廢了之后都不敢出門,不敢上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