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發沒有回答。他正在看林志強隨錢附上的短信：“錢已轉，底片給我。如果你敢說出去，我有的是辦法弄死你。“

“他威脅我們。“周貴發把手機遞給林冬妹。

林冬妹看完卻笑了：“心虛的人才威脅人。“她輕松地劃掉短信，“走，去給你爸買保健品。“

在藥店里，周貴發看著林冬妹毫不猶豫地拿下那套價值八千的進口保健品。收銀員掃碼時，她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仿佛花的不是贓款，而是自己辛苦賺來的錢。

“再去看看小蕊的比賽服裝，“走出藥店，林冬妹興致勃勃地說，“她下周要去上海比賽了對吧？“

周貴發姐姐家住在城郊的老舊小區。開門時，周貴發差點沒認出姐姐——她瘦得脫了形，眼睛下面掛著兩個深色的眼袋。

“你們怎么來了？“姐姐局促地把他們讓進屋。客廳里，小蕊正在練功，纖細的身體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看到他們，小女孩開心地跑過來：“舅媽！你說要幫我選比賽服裝的！“

林冬妹蹲下來抱住小蕊：“當然，我們今天就是來商量這個的。“她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兩萬塊，應該夠服裝費和路費了。“

姐姐的臉色瞬間變了：“冬妹，這...我們不能要...“

“姐，“林冬妹強硬地把信封塞進姐姐手里，“小蕊有天賦，不能因為我們窮就耽誤她。“

姐姐的手顫抖著，眼淚突然涌出來：“可是...可是就算這次去了，下次呢？下下次呢？“她崩潰地蹲下身，“家里真的供不起她的天賦！小蕊，媽媽求你別再拿獎了行嗎？拿獎就要去更遠的地方比賽，我們真的沒錢了啊！“

小蕊站在原地，小臉煞白。周貴發看見她偷偷把磨破的舞鞋往身后藏。

那一刻，周貴發突然理解了林冬妹的執著。他蹲下來，輕輕握住小蕊的手：“別聽你媽的，舅舅保證，以后你所有比賽費用我們都包了。“

回家的路上，林冬妹異常沉默。直到快到家時，她才突然開口：“我小時候學過鋼琴。“

周貴發驚訝地看著她：“從沒聽你說過。“

“只學了三個月，“林冬妹盯著窗外，“老師說我很有天賦，但學費太貴，我媽就把琴退了。“她轉回頭，眼睛亮得可怕，“所以看到小蕊，我就想...“

周貴發握住她的手。這一次，林冬妹沒有躲開。

晚上，他們久違地一起做飯。林冬妹甚至開了瓶紅酒，是超市打折時買的便宜貨，但喝起來格外香甜。

“下一個目標我想好了，“林冬妹微醺地靠在周貴發肩上，“李淑芬，六十歲，每周三上午都會用女兒身份證在酒店開鐘點房。“

周貴發皺眉：“六十歲？“

“對，“林冬妹的眼睛閃著光，“和菜市場賣魚的老張。她女兒根本不知道老媽借走了身份證。“

周貴發想象著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太偷偷摸摸去開房的場景，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

“你覺得能要多少？“他問。

林冬妹想了想：“五萬吧，老年人沒多少錢。但重點是，“她神秘地壓低聲音，“她女婿是稅務局的，最怕丑聞。“

周貴發沒說話，只是把林冬妹摟得更緊了些。窗外，鄰居家的孩子在練習鋼琴，斷斷續續的琴聲飄進來，像一首走調的歌。

周貴發去廚房倒水，路過書房時聽見林冬妹在打電話。

“對，就是那個名單...不，還沒人發現...好，我明天發給你...“她的聲音很低，但周貴發還是捕捉到了幾個詞：“監控“、“備份“、“安全“。

他站在黑暗中，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他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但這艘船正駛向哪里，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回到床上時，林冬妹已經睡著了，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周貴發輕輕躺下，盡量不驚動她。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林冬妹裸露的肩膀上，像一層薄薄的銀紗。

周貴發想起今天在姐姐家，小蕊偷偷告訴他：“舅舅，我其實很害怕比賽。贏了就要去更遠的地方，輸了又對不起媽媽。“

他當時不知如何回答，現在依然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他們正在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在拯救家人，還是在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