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妹匆匆離開了，甚至沒關臥室燈。周貴發等了五分鐘，確定她不會突然回來，才從衣柜里爬出來。他的腿已經麻了，站起來的瞬間差點摔倒。

梳妝臺的抽屜微微開著，那個戒指盒露出一角。周貴發猶豫了一下，拉開抽屜。盒子里除了婚戒，還有一疊信——他認出來了，是他大學時寫給林冬妹的情書，每一封都用不同顏色的信封裝著。

周貴發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已經泛黃，邊緣有些磨損，像是被反復取出閱讀過。他沒想到林冬妹還留著這些，離婚時她表現得那么決絕，仿佛要把與他有關的一切都從生命中抹去。

酒精再次上頭，周貴發鬼使神差地把信塞進口袋。偷走自己的情書算偷嗎？他不知道。也許他只是想拿回屬于自己的那部分回憶，也許他只是想報復林冬妹還在進行的勒索勾當。

離開前，周貴發最后環顧了一圈臥室。床頭柜上多了一個相框，是小蕊跳舞的照片。衣柜里他的那半邊空蕩蕩的，像一張咧開的嘴，無聲地嘲笑他。床單上還有他剛才坐過的皺褶，但很快就會被林冬妹撫平，就像他從沒來過一樣。

周貴發輕輕關上門，走進夜色中。

第二天早上，他在出租屋的沙發上醒來，頭痛欲裂。口袋里有什么東西硌著大腿，掏出來一看——是那封情書。周貴發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它帶回來的。

信封上是他年輕時的筆跡：“給我最愛的冬妹“。周貴發顫抖著打開信，里面是十六頁紙的綿綿情話，有些句子肉麻得讓他現在讀來都臉紅。信的末尾寫著：“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愛你如初?！?/p>

周貴發把信扔在茶幾上，好像那是什么燙手的東西。他沖進浴室，用冷水洗臉，抬頭時在鏡子里看到一個雙眼通紅、胡子拉碴的陌生人。

門鈴響了。周貴發拖著沉重的腳步去開門，以為是快遞或者鄰居。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男人——三十五六歲，穿著筆挺的襯衫，戴著金絲眼鏡，表情冷峻。

“周貴發？“男人問。

周貴發點點頭：“你是？“

“楊芳的丈夫?！澳腥送屏送蒲坨R，“能進去談談嗎？“

周貴發的酒瞬間醒了。他側身讓男人進門，后者環顧狹小的出租屋，目光在茶幾上的情書上停留了一秒，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聽說你離婚了？“楊芳丈夫直接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恭喜恢復單身?！?/p>

周貴發站在沙發旁，沒有坐下的意思：“有什么事直說吧?！?/p>

男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扔在茶幾上：“我查過你。三十四歲，普通職員，月薪八千，剛離婚，前妻在四季酒店工作。“他頓了頓，“還有，你們涉嫌勒索。“

周貴發的血液瞬間凝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張明，林志強，蘇瑤...“男人慢條斯理地念出這些名字，“需要我繼續說嗎？“

周貴發握緊拳頭：“你想要什么？“

男人突然笑了，那笑容讓周貴發后背發涼：“很簡單。我老婆很喜歡你，這很...難得?！八遄弥迷~，“五年了，她對任何男人都沒興趣，除了我?！?/p>

周貴發感到一陣惡心：“所以？“

“所以你要繼續見她，“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讓她開心，讓她...放松?！八馕渡铋L地看了周貴發一眼，“醫生說她壓力太大，不利于受孕。“

周貴發終于明白了這個男人的意思，胃里翻涌起一陣強烈的厭惡：“你他媽瘋了吧？讓我去...然后她懷上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男人大笑，“我精子活性為零，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八谋砬橥蝗华b獰起來，“但沒人知道，尤其是我媽。她等孫子等了五年！“

周貴發震驚地看著面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突然理解了楊芳眼里的恐懼從何而來。她被當成生育工具，而她的丈夫寧愿找別的男人來讓她懷孕，也要維持這個謊言。

“不可能，“周貴發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會碰你妻子。“

男人站起來，整了整襯衫：“那就別怪我舉報你和你前妻了。勒索二十萬，夠判幾年？“他走向門口，又回頭補充道，“對了，你前妻今晚好像又有'行動'？真巧，我有個朋友在四季酒店保安部...“

門關上了。周貴發站在原地，渾身發抖。他抓起手機打給林冬妹，卻直接轉入語音信箱。連續打了三次都是如此。

茶幾上的情書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周貴發抓起它想撕碎，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他展開皺褶的紙張，重新讀了一遍十六頁的情話，突然想起寫這封信的那個下午——大學圖書館的角落，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畫出條紋，他寫了又撕，撕了又寫，只想把最完美的心意呈現給心愛的女孩。

而現在，那個女孩可能正陷入危險。

周貴發抓起鑰匙沖出門去。他不知道林冬妹今晚的目標是誰，也不知道她具體在哪里，但他必須阻止她。即使他們離婚了，即使她恨他，即使這一切可能已經太遲。

出租車駛向四季酒店的路上，周貴發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周先生嗎？“一個女聲急促地說，“我是小蕊的舞蹈老師，您能馬上來醫院嗎？小蕊又出狀況了...“

周貴發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突然意識到，無論他選擇哪條路，都會有人受到傷害。而這一次，他必須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