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叫什么名字？”走了一陣，溫白月才想起來問。傷口處的疼痛一邊扯著神經不讓她睡過去一邊讓她不能隨便活動，她實在無聊又難受，就想找人隨便說點什么。

“我夫家姓李，他們都叫我李二嫂子，我閨女叫草兒。”李二嫂嫂子趕忙回道，面對這兩個在危難中救下她們母女的姑娘，她心中滿是敬畏與感激。

“你丈夫姓李，那你自己原本的姓氏與名字呢？”溫白月伏在李二嫂背上，開口問道，

“我娘家姓張，叫張三娘。”原本的姓名，出嫁前自己是張家三女兒，也沒個正經名字，就叫個三娘，出嫁后嫁的是李家老二，就叫個李二嫂，生的女兒也不過是個被輕賤的草兒。

“能不能請姑娘給我女兒賜個名字。”草兒這個名字還是她那個丈夫隨便取得，他說女娃娃就是根草，甚至一度想要溺死孩子。

“她原本叫草兒。”溫白月應下李二嫂的要求，正思索著，忽然想起幼時母親教她背過的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不如叫春風吧。”

“春風？好，好，叫春風。”她聽不太懂溫白月念的那首詩，但這個名字比原先輕賤的草好太多，“草兒，不，以后你就叫春風了。”

“我叫春風，我叫春風，我不是野草，我叫春風。”一直跟著母親身旁沉默不言的孩子此刻無比興奮，以后她叫春風，再也不會被別的孩子欺負是一根草。

“當時那人要賣你們去青樓，按照律法，拐賣人口杖三十，徒七年，若是拐賣幼兒，罪加二等，青樓那等腌臜之地更是為法所不容，一經查處，必定會判處絞刑的，怎么還會發生這種事？”

“姑娘，自古以來這種事還少嗎？龍椅上的貴人哪里真管的了這么多，明面上是不允許青樓這種地方存在，可暗地里多的是，官老爺也是男人，他也要享樂，更不會管太多。”

溫白月沒再說什么，姜國建立后，陛下有意為女子撐一片天，可很多事在太陽底下沉疴已久，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別說像這等偏僻之地，就是在京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又有多少陽奉陰違的事呢。

京城

二皇子府

“殿下，長寧公主進了蒼蕪山后，就沒了蹤跡，進山的人也沒有消息傳出。另外，長寧公主進山后不久，蒼蕪山的霧氣突然散了，第二日清晨，霧氣才重新籠罩。”

“當時長寧身邊還有多少人？”

“回殿下，當時長寧公主身邊只有一個青雀，但她二人身上都有傷，不可能逃脫追殺。”

“除了我們的人和長寧，可還有其他人進山。”

“不曾發現有別人進山。”

“安排下去，蒼蕪山附近的村落、城鎮，一個一個給我找過去，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到，絕對不能讓她到得了靖州或者活著回到京城。”

“是。”

皇宮

“陛下，蒼蕪山有異動。”

“蒼蕪山？出什么事了？”

“長寧公主被人追殺逃進蒼蕪山，公主進山不久，蒼蕪山的霧氣就突然散開，第二日清晨，霧氣才重新聚攏。另外，公主身邊的青雀已經身死，有別的人救走了公主，公主留宿過的山洞內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請您過目。”

溫明曦接過手下遞過來的東西，不過是一張塑料包裝紙而已，但絕對不是這里該出現的東西，只能是有別的穿越者來了，那人還帶走了月兒，不知道是敵是友。

“再派兩隊七殺的人去找，七隊和九隊去，一定要找到月兒，看看是誰帶走了她。如果月兒是安全的，九隊繼續留下暗中保護。”

黃昏前，一行四人快到了秋塘鎮，這座小鎮人口不多，僅有一家客棧，叫云來客棧，張三嫂來過幾次，鎮上醫館、客棧的位置還是清楚的。

原本“青雀”打算給張三娘一筆錢，讓她帶著孩子自謀生路，跟著她們一起難保什么時候就丟了性命，但張三嫂死活不肯。

兩個姑娘家家在外行走，身上帶著大筆銀錢還有傷勢在身，張三嫂再怎么愚鈍也知道這兩個姑娘身份不同尋常且惹了不小的麻煩，但兩個姑娘在外，一個身上還帶著那么重的傷，她怎么也不可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她是個無知婦人，什么都不懂，只會干點農活，但做個粗使婆子還是夠的，至少能照顧一下日常起居。

四人分開進鎮子，“青雀”給張三嫂一些錢，讓張三嫂帶著春風先去成衣店，買了幾套粗布衣裳，她和溫白月的衣服款式材質都符合這里的形制，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還是太過顯眼。

“青雀”溫白月去了醫館，這鎮子上只有一家醫館和春堂，坐診的是個女大夫，姓楊，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

楊大夫領著兩人進了內室，為溫白月查看傷口，原本被簡單縫合好的傷口再次崩裂，只得重新縫上，溫白月看著楊大夫拿出針線，心頭一陣顫栗，好在這里是醫館，有麻沸散，不用生縫。

楊大夫處理好溫白月的傷口，溫白月還要等會兒才能醒過來，“她這傷最起碼得休養十天，你們可有落腳的地方，若是沒有，可以住我這，三十文一天，不包吃不包喝，藥錢診費另算。”

“可以。”住哪無所謂，住這倒是更方便溫白月治傷。

張三娘帶著春風買好的衣服過來，按“青雀”意思，都是些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衣，張三娘還順帶買了些針線和幾根木簪子，若是衣服不合身，她可以改改。

溫白月要留在醫館養傷，“青雀”讓張三娘帶著孩子住到對面的云來客棧，她自己留下陪溫白月一起。

安頓好，天已經黑了，溫白月醒了過來，入眼，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從床上坐起的動作扯動了傷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別亂動，再把傷口撕裂你就疼死吧。”坐在窗邊看著外面想事情的“青雀”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這是哪啊？”溫白月環顧了一圈，陌生的環境讓她有些不安。

“我的醫館啊。”楊大夫推門進來，身后跟著個十來歲的小藥童正端著藥。

楊大夫走到床邊，替溫白月把脈，沒什么大問題，把藥碗遞給她。

黑乎乎的藥汁在碗里輕輕晃動著，撲鼻而來的苦澀藥味讓人心生膽怯，溫白月端著藥碗，遲遲不肯喝下去。

“喲，怕苦啊，我這有蜜餞，三文錢一顆，保證一顆下去再苦的藥進嘴都是甜的。”看她半天不動口，楊大夫露出狡詐微笑。

三文錢一顆，三文錢能買一堆，再說那也不甜啊，酸的要死。一旁的小藥童楊文端著托盤在心里腹誹。

“青雀”走過來，一手拿過藥碗，一手掐住溫白月的下巴，將藥灌進她嘴里。

溫白月被“青雀”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她反應過來，苦澀的藥味已經在嘴里蔓延開來，但還來不及說什么，一顆糖已經進了嘴，把苦味壓了下去。

沒能多掙三文錢，楊大夫有些遺憾，但隨即又想到什么，“晚飯有小米粥，一文錢一碗送小菜，還有其他各色吃食。”說著，一張紙遞到溫白月面前，紙上寫的是菜目和價格。

“這是我們這陣子的房錢和飯錢，你看著安排。”一錠銀子遞到楊大夫手上，“青雀”是懶得再聽她啰嗦。

收了錢，楊大夫也不啰嗦，帶著小藥童喜滋滋離開，不久，一桌飯菜送到了這個房間來。

云來客棧

張三娘拿著“青雀”給的錢在客棧里要了一間最次等的房間，洗漱完，帶著春風躺在床上，娘倆都沒什么睡意。

這一天里，發生了好多事，原本她甚至做好了打算要帶著孩子一起去死，不曾想，會有兩個姑娘救她們于水火。

“娘，那兩個漂亮姐姐好厲害，我長大了也要像她們一樣厲害。”像她們一樣可以趕走欺負自己的人，可以有許多銀錢。

“草兒，不春風，你要記住，今天她們買了我們，以后要叫主子，要聽她們的話，還有，以后你不叫李草兒，你跟娘姓，你叫張春風。”

“嗯，娘，我記住了，我叫張春風，要聽兩個漂亮主子的話。”彼時，小春風懵懵懂懂應下母親的話，她還不知道，她將來的命運和兩個漂亮主子深深捆綁。

“睡吧，好好歇歇。”

“扣扣”，窗外有敲擊聲，隨后是兩聲鳥叫，溫白月喝的藥里有鎮定安神的成分，此刻正睡的沉，“青雀”披上衣服，出來查看。

“令主。”是影十一。

“怎么了？”

“追過來的人都處理干凈了，暫時這座小鎮是安全的。”影十一身上還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嗯，可有傷亡。”

“有兩個兄弟受了點輕傷，其他人都無事。”

“那就好，我們要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如果有追過來的，清理干凈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