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住所隱匿于近郊的一處山林之間,四周青山環繞,側房突然傳來瓷碗落地的聲音,
“啪嗒”。
謝驚鴻躺在地上,她的手指深深摳進青石磚縫。這時的他似乎感受不到額外的疼痛,只覺痛苦從內臟席卷全身。
鮮紅的嫁衣本是代表著喜慶,可此時卻與痛苦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做工精美的嫁衣上面繡著《洛神賦》。此時嫁衣的下擺滲透了血。
——那是他親弟弟謝明軒親手灌下的毒酒,此刻正從他的七竅涌出。
“姐姐,你不要怪我啊。誰讓你寫的詩讓陛下如此的忌憚呢?”一位長著人模狗樣的少年,用腳踩著親姐姐的腕骨,碾了碾。心里想著‘哼,完成了陛下交給了這個任務,我就可以升官發財了?!?/p>
繡帕上那還未干透的墨跡只可以被血污浸透。
“姐姐??!你這雙手寫得出‘生當作人杰’。卻寫不出自己的命數??!”
劇痛之中,還隱隱約約聽到了夫君陸淮之的嘶吼,緊接而來的是皮開肉裂的悶響。無法想象這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伤@個時候根本沒有一點點時間去想,也慢慢淡去了她的感受。
她意識渙散前,她瞥見墻邊暗影里明黃的衣角,那抹顏色比后喉間翻涌的毒血更加的刺目。
“啊!”
姜錦書猛然從竹榻上坐起,粗布制成的衣襟被冷汗浸透。破爛的窗子外邊傳來一陣陣令人煩躁的蟬鳴聲。泥土石塊制成的灶臺飄來米粥燒焦了的味道,左手腕三顆朱砂痣灼燒般的在發燙——這是重生的第七天,她終于想起關于自己經歷的所有事情。
‘???我重生了?’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這什么?’
她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在仔細想想到底是為什么會這樣的時候。
一個著急又渴望得到幫助的聲音傳了過來。
“姜姑娘!東市有人鬧著要拆書齋!“
一個跛腳的老仆跌跌撞撞的撞開了院門。懷里還緊緊抱著半卷《詩經》。
“他們說寒門女子私藏典籍是違禁......“
“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面古樸的銅鏡映出她冷笑的弧度。
前世她將詩才盡數繡在帕上,今生這雙手偏要執筆驚天下。
她隨手拿起塊粗麻布,粗略擦了下額頭,摸了摸頭上的木簪,便往市集奔去,未曾留意轉角青驄馬上,一位穿著樸素,氣質卻不凡的少年正望著她腕間的紅痣怔忡。
“讓開!這《女誡》都敢篡改?真是反了“
潑皮怒目圓睜,不分好壞就要揮刀劈向一旁無辜的卷軸,寒光卻被不知哪來的竹竿凌空截斷,姜錦書反手抽出發間的木簪,尖的那頭抵住潑皮的咽喉:“永徽三年刑律,毀書者杖八十。你主子沒告訴你,這書齋地契昨日剛過給戶部陳大人?“
圍觀的群眾一片嘩然。在人群之中,那位穿著樸素的少年緊緊握著袖中的玉牌——那本該是太子印鑒,此刻卻燙得他心口發顫。
方才那少女執簪的手勢,分明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雪夜,謝家嫡女隔著屏風與他論史揮筆的姿態。
“姑娘怎知陳大人......“
潑皮話音未落,馬蹄聲破空而來。
姜錦書突然被攬入帶著沉水香氣息的懷抱,玄色廣袖卷起她散落的發絲,少年嗓音裹著笑意落在耳畔:“陳大人的地契,不正在姑娘袖中么?“
她悚然回頭,正撞進一雙映著星河的眼眸。少年指尖拈著不知何時摸走的契書,虎口處朱砂痣紅得驚心——那是前世陸淮之親手為她點上的守宮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