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澤，冰淵原本是姑射(yè)族的圣地，一端連接著北海，另一端連接著忘川。”老人要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了。

《山海經·海內北經》：“列姑射(yè)在海河州中。射姑國在海中，屬列姑射(yè)，西南，山環之…蓬萊山在海中?！?/p>

“澤？”宏驚呼，“上古時，我族最接近神祗（zhǐ）的那位族長也名澤?！?/p>

“是我?！崩先宋⑿Φ?，“此生也不過接近神祗了?！?/p>

老人有些失落，不能問鼎武道巔峰是他畢生的遺憾。

“姑射族是哪個種族？現在何處？”清問道，她是族長宏的女兒，天賦極佳，與燼青梅竹馬。

“姑射族原本生活在極北冰原，他們供奉的祖先乃是掌雪之神—姑射神女，我族入侵時，神女已外出游歷，至今未歸?！崩先私忉尩馈?/p>

“我族怎會是入侵者？”宏不肯相信，“既然姑射族是神族后裔，又怎會被我族囚禁？”

“當時因緣際會，姑射族被我族趕至深海，說來也巧，那位素未謀面的貴人突然出現，將我族錯認，意外相助?！崩险哌f給他一個畫本，“這是那位貴人降下的神諭。”

畫本雖只有四頁，但栩栩如生：

第一頁：深不見底的黑淵，濁氣翻騰不息，赤紅色懸崖邊，一位少年將一顆翠綠的種子種在了一株蒲公英巨樹的殘軀里。

第二頁：光陰飛逝，種子抽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古樹，小小少年也已長大成人，一襲墨發如瀑，舉世無雙，此人名青湦shēng，來自深淵，他負手而立，靜靜凝視著遠方。

第三頁：一位瘦小的黑衣女子，將這棵參天古樹連根拔起，隨手打落北海。

第四頁：是女子留下的旨意：“爾等乃神族后裔，當肩負蒼生，吾將古樹封存于此，只為斷此人妄念，務必慎重對待。”

“這是生命古樹的來歷？”宏心緒不穩，“那女子何等力量，萬年內北海將無生靈可活?！?/p>

老者卻道：“連一棵草木都未傷分毫。”

“這……只怕上古神祗都難以做到?！焙攴浅Ｕ痼@。

老者沉思良久，道：“她以人形行走塵世，但非人，也非神、鬼、妖、魔，是從未見過的生靈?！?/p>

“她將整個北海封印，便乘蜃shèn龍而去，此后所有生靈都不能踏出北海半步?！崩险叩馈?/p>

“蜃龍是傳說中翱翔九天的龍嗎？”燼好奇道。

“蜃龍是上古四大邪獸，最詭秘的龍族，形狀像螭龍，有角有耳，背后的鬃zōng毛是紅色的，吐氣就能幻化出亭臺樓閣，性格桀驁不馴，但大多生性純善。”老者解釋道。

《三才圖會》中說蜃龍“狀似螭龍，有角有耳，背鬣作紅色，噓氣成樓臺，將雨即見，得其脂和蠟為燭，香聞百步，煙出其上，皆成樓閣之形。”

宏不得不接受事實，但他心里仍有疑惑：“老祖宗，您為何而來？”

老人嘆息：“當年生存之戰，吾愧對摯友，如今他已成仙，封印將破，我族鳩占鵲巢已逾千年，吾愿助爾等速尋出路，你作為族長該早作打算?！?/p>

宏了然，道：“近日，我有意與族中佼佼者去冰淵深處一探。”

“去吧！”老者道。

“您保重！”宏抱拳離去，他定要親自去探個究竟。

宏的背影寬厚挺拔，這個后輩無疑是優秀的，當他親眼所見那些真相時，不知是否會作出和自己同樣的選擇。

老者面色痛苦，這份愧疚已折磨他千年，悔恨嗎？倒未必，但若重來一次，他有另一種選擇嗎？

“老爺爺，你很痛苦嗎？”燼察覺到他的心境，問道。

“是?。　崩先舜认榈啬抗饽?。

“為何？”燼不解，但真的不想老人難過。

老人嘆息，落下兩行清淚：“多年前，吾葬道心以護宗族血脈，斷吾身大道以全天道不公?！?/p>

“既然天道不公，那便不尊它的道。”燼口出狂言。

“哈哈！”老者大笑，被稚嫩少年的無知無畏感染，竟也生出一股狂氣，指天怒道：“總有一天，我染氏一族會有人走出自己的道，容于這天地之間，再無一人、一神、一妖、一鬼敢欺?！?/p>

他雙目漆黑，黑霧繚繞，直沖九霄。

稚童畏懼，無人敢言，燼卻雙眸堅定道：“我必達成，全您夙愿。”

老者欣慰道：“好氣魄，那老夫便送爾等稚子一場造化。”

老者雙指點向自己的眉心，心隨意念而動，口中大放豪言：“不過區區超脫之境，吾今日便要登臨，欒，助我一程！”

生命古樹聞言懶洋洋揮動枝條，空氣中泛起柔和的漣漪向四周擴散。

天地共鳴，山川湖海都隨之錚錚作響，組成了宏大的自然韻律，燼似乎從中聽到了生長的秘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與一眾少年來到了人世間的一片虛無之地。

腳下是漫漫黃沙，眾人自小見慣了白茫茫的冰雪，對此地甚是好奇。

“此地一片死寂，哪里尋得到活物？”清道。

“有點餓！”胖丫撫摸著圓滾滾的肚皮，想著母親此時一定做好了香噴噴的烤魚，不由得流下了哈喇子。

“老爺爺，我要回家吃飯了！”胖丫仰天大吼，但無人回應。

“我這兒還有半塊兒餅，你先解解餓?！惫返皟簩炞舆f出，胖丫剛伸出手，突然吹過一股風，將餅吹落在地。

胖丫剛要去撿，眼睜睜看著餅被腳下的沙地“吃了！”

“啊——”眾人嚇得不敢雙腳沾地，只能不停地向上蹦，然后落地，然后蹦……

“這黃色冰面會吃人！燼怎么辦？”狗蛋兒驚呼。

燼蹦著蹦著發現這個黃色冰面上有很多個凸起，就像一張臉上長了很多個痘痘。

他翻掌打向地面，頓時沙土飛揚。

“咳、咳、咳，別打了，不就是半塊餅，你們站在我頭上半天了都?！币粋€美麗的女孩子從土里爬出來，說道。

她梳著單尾麻花辮，皮膚白皙，如羊脂美玉，眼睛璀璨有神，如藏匿了滿天星辰，氣質清澈，如涓涓溪流，散發著清艷柔和之美。

燼覺得她就像老爺爺指尖那朵潔白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