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傅長安暴躁地吼道,聲音里透著氣急敗壞,“都什么時候了還早膳?人命關(guān)天!再不讓開,小心本世子扒了你們的皮!”
他似乎真的急了,也顧不得什么體面,扯著嗓子朝院里喊:“孟玉蟬!你聽見沒有!讓你請來的那個什么‘虞神醫(yī)’,跟我去一趟,凌姨娘快不行了!再不去就晚了!”
這一嗓子,把院里的兩人都喊愣了。
孟玉蟬眉心擰得更緊:凌姨娘?怎么就性命堪憂了?
還有,傅長安怎么知道虞逍遙在她這兒?
消息傳得這么快?
虞逍遙則是一臉莫名其妙加不耐煩,她壓低聲音問孟玉蟬:“凌姨娘?誰啊?什么快不行了?這唱的哪一出?”
孟玉蟬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道:“長慶侯府,侯夫人蘇氏是正室,她只有一個兒子,就是外面這個草包世子傅長安。侯爺還有幾個妾室,凌姨娘就是其中一個,十分得寵,平時總給傅九闕使絆子。”
虞逍遙聽完,非但沒有半點(diǎn)同情,反而氣得差點(diǎn)笑出來:“好!好一個烏煙瘴氣的長慶侯府!老的為老不尊,小的草菅人命,還有個得寵的姨娘興風(fēng)作浪?玉蟬!”
她一把抓住孟玉蟬的手腕,力道不小,眼神里是真切的擔(dān)憂,“這種虎狼窩,你居然還待得下去?聽我的,趕緊想辦法脫身!這地方,多待一刻都臟了你的腳!”
孟玉蟬反手拍了拍虞逍遙的手背,示意她安心:“逍遙,別擔(dān)心。我有分寸,也有自保的手段。再說了,”
她湊近一點(diǎn),聲音更低,“我已送了信去江南給我外祖父,過不了幾日,幫手就該到京城了。到時候,我們在京城行事會方便很多。”
虞逍遙看著她篤定的眼神,知道這丫頭骨子里倔得很,認(rèn)準(zhǔn)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嘴上敷衍著“行行行,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可心里卻打定了主意:玉蟬不走,她虞逍遙近期也絕不能離開京城太遠(yuǎn)!
這侯府就是個隨時會炸的火藥桶,她得在附近盯著,萬一玉蟬真遇到什么過不去的坎,她拼了命也得第一時間沖進(jìn)來撈人!
心里念頭轉(zhuǎn)完,虞逍遙那股被傅長安身份點(diǎn)起的邪火又蹭蹭往上冒。
她盯著院門方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玉蟬,我?guī)湍憔热?,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分文不取。可那幾個差點(diǎn)被他害死的孩子,這筆賬,不能就這么算了!”
“現(xiàn)在罪魁禍?zhǔn)鬃约核蜕祥T來了,正好。你讓我找他要個小小的教訓(xùn),不過分吧?就當(dāng)是我辛苦救人的回報(bào)了?!?/p>
就在這時——
“滾開!一群沒眼色的賤婢!”
院門外傳來傅長安更加暴怒的吼聲,緊接著是幾聲丫鬟的驚呼和跌倒的悶響。
厚重的院門被一股蠻力“哐當(dāng)”一聲強(qiáng)行撞開!
陽光猛地涌進(jìn)來,刺得人瞇了瞇眼。
只見傅長安一臉戾氣地大步跨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幾個滿臉驚慌的丫鬟,襄苧被推得跌坐在地上,眼圈都紅了。
傅長安剛想開口繼續(xù)咆哮,目光一掃,落在了院中石桌旁的兩個女子身上。
所有的怒火和急切,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清晨柔和的光線下,孟玉蟬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面容沉靜,氣質(zhì)如蘭。
而她身邊那個陌生的女子,一身利落的淺碧色勁裝,不施粉黛,卻眉眼如畫,清冷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颯爽英氣,比之孟玉蟬的溫婉,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兩個絕色佳人,一個溫婉,一個冷艷,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入傅長安眼中。
他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呼吸都窒了一下。
滿肚子的怒火,瞬間被另一種更強(qiáng)烈的情緒取代。
他幾乎是立刻就換了一副面孔。
臉上那股戾氣硬生生擠成了自以為風(fēng)度翩翩的笑容,甚至還裝模作樣地理了理剛才推搡時弄亂的衣襟。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有禮,目光卻像黏膩的蛛絲,在孟玉蟬臉上掃過,最后牢牢粘在了虞逍遙身上。
“原來弟妹這里有貴客。方才是在下失禮了,驚擾了二位佳人用膳,實(shí)在是情非得已。”
他往前走了兩步,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虞逍遙,那目光里的淫邪幾乎不加掩飾:“這位姑娘如此仙姿玉貌,當(dāng)真是……當(dāng)真是……”
他搜腸刮肚,想找個文雅的詞,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來,只好干笑兩聲,“在下傅長安,長慶侯世子。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傅九闕那個低賤的庶子!憑什么?憑什么他就能娶到孟玉蟬這樣的美人,家里還藏著這么個天仙似的女子?連他院里的丫鬟都水靈靈的!
他一個庶子,也配?這美人,合該都是他傅長安的!
念頭一起,傅長安那點(diǎn)“救人”的急迫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臉上堆起更殷勤的笑容:“二位姑娘在此清粥小菜,未免太過簡樸。不如,由在下做東,請二位移步去太白樓?太白樓新來了位江南的廚子,手藝一絕,正好讓二位嘗嘗鮮,也算是在下為方才的唐突賠罪了?!?/p>
說著,目光還在虞逍遙身上來回逡巡,恨不得把她從頭到腳舔一遍。
孟玉蟬只覺得一陣反胃,正要冷聲拒絕。
一旁的虞逍遙卻忽然笑了。
那笑容極美,像冰雪初融,春花乍放,瞬間晃花了傅長安的眼。
傅長安看得心癢難耐,骨頭都酥了半邊。
“哦?太白樓?”虞逍遙的聲音也放柔了些,帶著點(diǎn)好奇,慢悠悠地站起身,蓮步輕移,朝著被美色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傅長安走了過去。
“聽起來,倒是不錯。”虞逍遙在距離傅長安兩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巧笑倩兮。
傅長安被這笑容迷得神魂顛倒,只覺得骨頭縫里都透著舒坦。
他貪婪地吸了口氣,只覺得,這美人連身上的味道都這么好聞。
“姑娘若是喜歡,在下天天請姑娘去都成!”
虞逍遙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世子請回去吧,我們這里不歡迎你。”孟玉蟬這時突然走過來,擋在虞逍遙面前,瞪著他。
傅長安被駁了面子,瞪著擋在虞逍遙身前的孟玉蟬,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孟、玉、蟬!”他咬著后槽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少在這兒跟我裝糊涂!把人交出來!凌姨娘昨夜傷重嘔血,昏迷不醒,眼看就剩一口氣吊著了!你再敢扣著虞神醫(yī)不放,耽誤了救治,她就是被你活活害死的!到時候,我看你怎么跟侯府上下交代!”
他喘著粗氣,梗著脖子吼道:“就算是府里任何一個下人遭此不幸,本世子也會心急如焚,全力救治!人命關(guān)天,豈容你在此推三阻四!”
孟玉蟬看著他這副虛偽做作的嘴臉,非但沒有退讓,反而迎著傅長安那吃人的目光,向前踏了一小步,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清冷:
“哦?世子爺當(dāng)真是宅心仁厚,視府中上下如至親?那敢問世子爺,前幾日你表妹蘇燼月,在您正院偏廂染了風(fēng)寒,高燒不退,咳得肺都要嘔出來的時候,您人在何處?可曾派過一名大夫?送過一碗湯藥?可曾去那緊閉的院門外,問過一聲她是否安好?”
傅長安臉上的怒容猛地一僵,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抽了一記耳光。
蘇燼月?那個寄居侯府的表妹?他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眼神閃爍,被堵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精彩紛呈。
“你……你休要東拉西扯!”他惱羞成怒,強(qiáng)行打斷孟玉蟬的質(zhì)問,聲音拔得更高,“現(xiàn)在說的是凌姨娘,是救命!少廢話,立刻把虞神醫(yī)交出來跟我走!至于別的……”
他眼神陰鷙地掃過孟玉蟬和被她護(hù)在身后的虞逍遙,語帶威脅,“等凌姨娘平安了,本世子自然會給你一個解釋!”
這“解釋”二字,被他咬得極重,充滿了不祥的意味。
孟玉蟬的心猛地一沉。
傅長安的色厲內(nèi)荏和那狠毒眼神,讓她瞬間捕捉到了他真正的意圖。
他根本不是真心為凌姨娘著急,凌姨娘不過是他發(fā)難的借口!
他真正的目標(biāo),是虞逍遙,或者說,是借著虞逍遙,來打擊傅九闕!
傅長安見孟玉蟬沉默,以為她怕了,得意極了。
“交人!孟玉蟬,別逼我用強(qiáng)!否則,凌姨娘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都脫不了干系!還有傅九闕……呵,他以為攀上了母親就能一步登天?做夢!他一個低賤的庶子,也配?母親是我的!這侯府的一切都是我的!他想分一杯羹?我偏要?dú)Я怂性诤醯臇|西!讓他永遠(yuǎn)只能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
他要?dú)У舾稻抨I的一切!包括她孟玉蟬!也包括可能對傅九闕有幫助的虞逍遙!
“夠了!”
一聲清叱,帶著凜冽的寒意,驟然響起。
虞逍遙猛地將擋在她前面的孟玉蟬往自己身后一拉,她一步踏出,站到了傅長安的對面,毫無畏懼地迎上他那瘋狂的目光。
“吼什么吼?吵得姑奶奶耳朵疼!”虞逍遙下巴微揚(yáng),眼神睥睨,“要找虞神醫(yī)?行啊,看清楚了——”
她抬手,隨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姑奶奶我,就是!”
傅長安的咆哮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嚨。
他猛地瞪圓了眼睛,瞳孔劇烈收縮,難以置信地盯著虞逍遙。
神醫(yī)?名動江湖的“虞神醫(yī)”,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美得驚心動魄脾氣也爆的女子?
巨大的震驚過后,一股更加齷齪的念頭瘋狂滋生。
如此美人,如此醫(yī)術(shù),如此人脈……
若是能將她據(jù)為己有,收為妾室,那豈不是既能狠狠打傅九闕的臉,又能為自己增添一大助力?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傅長安臉上的暴怒,瞬間被一種混合著貪婪和淫邪的假笑取代。
他努力擠出自認(rèn)為最溫和有禮的表情,甚至微微欠了欠身:
“原來是虞神醫(yī)本尊,失敬,失敬!”他干笑兩聲,眼神卻更加粘膩地在虞逍遙身上流連,“方才是在下眼拙,多有冒犯,實(shí)在是憂心凌姨娘安危,心急如焚,亂了方寸!還望神醫(yī)海涵,莫要見怪!”
他一邊說著道歉的話,一邊急切地催促,“神醫(yī),事不宜遲!凌姨娘那邊真的拖不得了!煩請您立刻移步,救她一命!大恩大德,我長慶侯府必有重謝!我傅長安,也定當(dāng)……”
“不去?!庇蒎羞b干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
她抱著手臂,姿態(tài)閑適得像是在看一場猴戲,語氣涼薄得沒有一絲溫度。
傅長安臉上的假笑再次僵住:“什……什么?”
“我說,不去?!庇蒎羞b一字一頓,“姑奶奶我看診,有三不看:心情不好不看,看著不順眼的不看,畜生不如的求上門——更不看!”
她上下打量著傅長安,眼神里的鄙夷和厭惡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吐出的話字字如刀,狠狠扎在傅長安最敏感的自尊心上:
“你,傅長安,世子爺是吧?嘖嘖,真是巧了,這三條,你一個人就占全了!看你一眼,我就覺得污了眼睛,壞了心情。強(qiáng)闖女眷院落,呵斥無辜丫鬟,滿口仁義道德實(shí)則卑鄙齷齪,腦子里裝的都是下三濫的腌臜念頭……
你這種人,別說讓我救你那什么姨娘,就是你現(xiàn)在立刻死在我面前,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還嫌你臟了我的地兒呢!”
“你?。?!”傅長安的臉,瞬間由青轉(zhuǎn)紫,再由紫漲成豬肝色!
他長這么大,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被一個女子,當(dāng)著他自己小廝和閬華苑丫鬟的面,指著鼻子罵得如此不堪入耳!
“賤人!給臉不要臉!”傅長安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雙眼赤紅,他猛地一揮手,對著身后那幾個壯碩小廝咆哮道:
“還愣著干什么!給我上!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抓起來!她若敢反抗,就給我打斷她的腿,出了事本世子擔(dān)著!”
“是!世子爺!”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小廝如夢初醒,臉上露出猙獰之色,擼起袖子就朝虞逍遙猛撲過來!
個個膀大腰圓,顯然都是練過的家丁,動作又快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