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蘭潑灑出手心中的“不明物”,竟然直接嚇退了方圓三十米的喪尸潮。
這效果比她想的好太多了,不僅被潑到的喪尸會被“不明物”頃刻間化,就連只是目擊到“不明物”的喪尸都會立刻嚎叫著后退,仿佛前方是修羅惡剎。
如果喪尸還有視網膜的話,恐怕直面“不明物”對他們來說至少等于視網膜被灼燒了吧。
林蘭有些錯愕,她著實沒想到“不明物”還帶san值打擊的,就連一路上沉默的諾瓦都忍不住出聲:“女士……您這特殊能力也太好用了些,看起來并不損耗您自身的靈力,甚至還源源不斷。”
林蘭隨口解釋:“哦……不損耗靈力是真的,不過倒也不至于源源不絕,只不過是通過捕食喪尸獲得了補充罷了。”
這個世界真是沒救了,到處到處都是喪尸,井蓋下面是,廢棄的民宅中是,大街上是,甚至碰到的少如牛毛的路人npc下一刻都大概率會是。
林蘭有些厭煩這些又慫又惡心的生物了,何況不知為何從剛才起喪尸們突然發生了大暴動,即使“不明物”的威名依舊敞亮,他們仍然會嘗試去攻擊林蘭,然后毫無懸念的成為養分。
說到養分就更氣人了,捕食一只喪尸獲得的養分和耗費的能量幾乎等同,并且即使大量捕食了喪尸,“不明物”依舊沒有任何增強的預兆,究其原因,恐怕是喪尸這種批量生產的生物位格太低,不足以讓“不明物”增強自身。
林蘭剛產生這個想法,就發現不明物的延展距離好像多了幾公分的樣子。
……還真的增強了啊,不過是在吞噬了近萬只喪尸之后。
眼下林蘭正朝著尸潮最兇猛的地區前行,她在尋找著“熱點”,尋找著“事件”。
這種對沖尸潮的感覺……有點像是激流勇進,林蘭坐在下行的礦車中,用幕布阻擋水花,當然,幕布是“不明物”,水花,所有的水花都是喪尸。
已經不能用只尸橫遍野來形容了,周圍的慘狀實在太具沖擊力,簡直像是常識被替換之后的光景。
林蘭發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先洗個澡。
“女、女士,我們要不停一停,我有些心理上的反胃了,當然我這么說是因為我沒有物理上的胃……”
“不能懈怠,諾瓦先生。”林蘭毅然決然的繼續前行,“我有莫名的預感,星杋就要結束他那邊的任務了,我得好快回家迎接他。”
“還有就是,如果我現在停下的話,恐怕我會連一步都不想走了。”
不一會,二人把這片街區的喪尸都突突干凈了。
“……”
“……”
“要說有收獲吧,還真有,”林蘭用手抵住頭,“救出了一個孩子,還是很幸運的。”
是一個被嚇破膽的,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被林蘭用手指戳臉頰也毫無反應。
關于他的情報,林蘭進行了艱難地打聽。
“姓名?”
“克里斯。”
“你父母呢?”
“不知道。”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我還沒想好。”
“你為什么能通過一直蹦蹦床的方式躲避喪尸?”
“因為蹦床很厲害!”
“……”
“大姐姐你怎么不說話了?”
“沒事沒事。”林蘭拍了拍克里斯的頭,轉而向諾瓦竊聲道:“不對勁啊諾瓦先生。”
“的確不對勁啊女士。”
“這孩子怎么看——”
“都是重要人物啊!”,“都是關鍵角色啊!”
“可我不想管閑事了,”林蘭有些惆悵,幾乎快要哭喪著臉,“能不能把德拉科叫過來……呃,遠處那人是誰啊?”
“我看看……哦,是德拉科,他正揮舞著大劍,奮力擊殺喪尸呢。”
不一會,身披銀甲,手持巨劍,遍身血污的德拉科來到了二人面前。
“我記得你!”德拉科興奮地指著林蘭:“稀世罕見的大胃王,真是湊巧,你們是觀光客嗎?還是……”
德拉科搖了搖頭,“不,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
他左顧右盼了一下,撓著頭說道:“這附近居然沒有喪尸,真是幸運,在我給‘尸王’來了一下狠的之后整個尸群就開始暴動了。”
“他可真厲害。”諾瓦欽然想道。
“哦,原來是因為這家伙。”林蘭漠然想道。
德拉科突然看向克里斯,又看向林蘭:“你們保護了這個小孩子呢,了不起,不過他呆在這里很危險,讓他跟我行動吧。”
說完,他扛起克里斯就走了。
“多好的一個人啊。”諾瓦感慨道。
他以救世主的姿態登場,退場,從一而終。
實在太過善解人意。
“大姐姐——”
已經被抱到遠處的克里斯雙手捂成話筒,用力喊道:“克里斯知道想去哪里了——”
“克里斯想去東邊,那里是是克里斯的家鄉——”
聲音傳到林蘭的耳朵,讓她僵住了,片刻后她蹙起眉頭,開口道:
“諾瓦先生,你還記得那家酒館嗎?”
“記得,怎么了?”
“德拉科建議比利去北邊,那里適合養老。”
“酒保建議我去南邊,那里適合年輕人。”
“而克里斯作為一個孩子,想去東方。”
三條路中,必然有一條能夠脫離這個地方。
“那,你的選擇是?”諾瓦有些緊張。
林蘭沉默片刻,最后踏出腳步:“去東邊吧。”
二人前行,前行,不一會前方豁然開朗,通路明亮。
再次睜開眼睛,二人已然回歸現實世界。
“真的回來了,”諾瓦蹦跶了幾下試試,“不過為什么,女士您會一下子選中正確答案呢?”
“為什么呢,我一開始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有種預感,恐怕這個夢境的主人能夠帶領我們離開,而這片夢境必然會與夢境主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樣說會有些偏狹嗎?,但我總覺得,會認為僵尸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的,應該只有小孩子吧?”
“所以克里斯才是真正的夢境主人。”
“不愧是年輕人,洞察力真強,我深表佩服。”
“先不說這些,諾瓦先生,”林蘭搖了搖頭,“你有沒有感到什么異樣。”
“說實話,是有的,我能感受到身在幻夢界的另一個‘我’,但我沒有迷失,那個‘我’恐怕是一個投影,而我能與那個投影產生聯系,想必以后能在入夢中助你一臂之力。”
“是嗎,我也有一些變化,我的精神海洋中出現了一葉扁舟,很小的一塊,但看起來很結實。”
“是嗎?你或許可以在上面戳小魚玩?”
“哈哈,你在說什么啊,精神的海洋中會有魚嗎……”林蘭笑著拍了拍地,緊接著她綻放出笑容。
“真是開心啊,我有‘不明物’,有諾瓦先生,還有星杋。”
“這么一算,我有三個最值得信任的金手指。”
……
“不再受黑幫的羈絆,你自由了,謬贊。”
“是嗎。”已經退至遠處的謬贊握住衛星電話,“我還是有些不可置信,那個頭領就這樣垮臺了。”
“能教唆他人,能成為偶像的人其實也不過如此吧,”還在現場的星杋看向癱倒在地,抬不起頭的頭領。
當道的黑幫有時是秩序的補充,社會缺乏秩序就會誕生,甚至存在著被白道扶持的黑幫。
不過星杋不想去論討黑幫的存在意義,星杋只認清一點,這一點是星杋,謬贊,秦聶都發自內心認同的。
以頭領為代表的,欺壓欺騙他人,為自己抬高身位的行為是不正確的。
他們一點都不好,不了不起,他們很惡劣。
已經有不少身著統一制度的人抵達,他們在目睹一種黑幫無力癱倒的景象后,紛紛向星杋投來訝異的目光。
星杋向他們微笑了一下,轉身后退離開,“你永遠都會是自己的風向標。”他在電話里說道。
“我還需要補充一些能量,周圍有沒有飯店之類的場所?”
“附近還能使用的只有一家酒吧了。”
“那也行,里面應該有些能開胃的小吃,帶我過去吧。”
“好,我去把我的車開過來。”
過了會,謬贊等到了星杋,他此刻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十分鐘后,黑色轎車停在了一家其貌不揚的酒館前。自然是沒有人開門,于是二人踹門而入。
謬贊摸索了一會后打開了酒吧五光十色的彩燈,他又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些冷掉的洋蔥圈和粗薯,裝在盤子里后遞給了星杋。
“殘羹冷宴,先將就一下吧。”
“也足夠了。”星杋夾起一根粗薯放入嘴中,接著有些出神的發起呆來。
乒乒乓乓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浸,星杋看向聲音的來源,發現是謬贊正在吧臺調配著飲料,并且時不時晃動幾下長條狀的容器。
“你在調酒嗎?”
“嗯,興致上來了。”
“幫我也調一杯吧。”
“你還不能喝酒吧?”
“沒關系,我可以解毒,酒精對我來說沒什么影響。”
既然星杋這么說了,謬贊也就不再推脫,他像變魔術般從頭頂的杯架精準地摘下一只老式巖石杯,杯壁冰涼厚重。右手同時展開,一只晶瑩的量酒器不知何時已夾在指間,另一只手則流暢地從吧臺下的冷藏柜中取出飽滿的檸檬和一瓶透亮的酒瓶。
“與藝術聯系密切的苦艾酒,搭配從南極洋運來的冰塊。”
“啊,我有聽說過,”星杋點了點頭,“冰塊的品質很大程度上影響調酒的品質。”
“或許是吧,不過我更看重酒的原料和基底。”一邊說著,謬贊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醇厚的酒液、透亮的檸檬汁、粘稠的糖漿、純凈的蛋清——被一股腦兒傾倒入搖酒壺的錫制內膽中。液體碰撞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適當的搖勻之后,再在杯邊沾上適量的海鹽。”
他將搖酒壺舉過肩膀,開始了漫長又猛烈的干搖。
謬贊停止搖晃,他從桌子下掏出兩只酒杯,將綠褐色的液體倒入其中,一杯融合了質地與平衡的飲料靜靜散發著冷冽的誘惑,他遞給星杋一只酒杯。
“我自創的配方,還沒有名字,請慢用。”
“敬新生的一切,和當下的我們。”
“干杯。”
帶著對自己的自信與好奇,星杋舉杯將其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下一瞬間,一張好看的臉頓時如同失去色素一樣發白(比他原本的膚色好不了太多),又霎時間被刷紅。
酒精進入身體,代謝機制把它當成廢物,經過一系列消化程序后將其排出體外,這是正常情況,也是常識。
但有一任“拾歲之匣”的繼承者不這么想,他認為喝醉并不算是中毒,甚至不能算是負面情況,于是他設計的那一版本“解毒靈術”,十分恰巧的將酒精排除在毒素之外。
星杋如同關機一般,輕飄飄地向后倒去,謬贊趕忙伸手想去便服他,但星杋倒至一半,竟硬生生強行站直。
“我可不能就這樣徑直遁入夢鄉啊。”
星杋的臉變得酡紅,醉意和混亂的感覺不和諧的出現在他的臉上。
“不用擔心我……繆,你對于加入‘夜潮’有何想法?”
“我嗎?”白發微生的男人一下子愣住。
“我需要培養自己的心腹,并且,需要一個管家來照顧起居生活。”
“可我年紀太大了吧。”
“你看起來健康的像老電影。”
“……好,可以。”
“雖然做不到隨侍在側,謬贊必然傾盡全力為您服務。”
星杋呼出一口氣,面色的紅潤也消下去了一些。
“附近有沒有浴場或者澡堂?我想去沖一下身子,我不能帶著一身酒氣回家。”
“附近有一家浴場,稍后帶您過去。”
……
二人坐在轎車中,如同甲殼蟲一般向遠處行駛。
“你覺得我還能長多高。”
“至少十公分,我看人很準。”
“的確如此,你猜的不錯,不過個子長得太高真的好嗎?”
“會有威嚴一些,”謬贊打了一把方向盤,“等您個子超過我了,我會為您量身定制一身帥氣筆挺的西裝,還是說你想配一把自己的真家伙?”
“西裝就好,等個子真的長高了之后,應該會很適合,真家伙留做我的生日禮物吧。”
“你要回去的地方,有人在等您對嗎?”謬贊突然說道,“那是一個怎樣的人?”
“有些吝于言表,看起來很乖順……但她其實是很有魄力,值得被喜歡,真誠對待的一個人。”
“我想獲得洗滌靈魂的寬慰,我……”
“我很想她。”
……
從浴場離開,清醒了大半的星杋走在歸途的路上,進行著此次行動的復盤。
話說這次任務的對象為什么是黑幫?皇室有什么深意嗎?
自己的選擇和安排真的是正確的嗎,是不是應該把態度放的更低一些?
是不是其實應該……
……星杋累了。
籌備計劃,運轉靈力耗費的精力與腦力。
連夜作戰累積的疲勞。
還有分別的辛苦,都在損耗著他的心神。
星杋不能選阻力最小的一條路,他有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的理由。
星杋抬起頭,輕聲地自語:
“我真的很想留在這里啊。”
“……千萬別生我的氣。”
就著微弱難辨的月光,星杋腳步很輕地靠近公寓。
從公寓門口前的一處瓦縫中,星杋提出一把鑰匙,他沒有用有提示音的指紋或者密碼鎖。
星杋來到二樓的房門前,猶豫了片刻后,推門而入。
“我回來了。”
他很小聲的呼喚:“你在對嗎,林蘭?”
聽到聲音后,房間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星杋蠕動了一下喉嚨,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
林蘭在房間中,以剛入浴之后的姿態。
如瀑般的黑發沒有盤扎,自然的垂落下來。
月光在暮色的映托下,像融化的蜂蜜般從半開的圓窗外滲進來,斜斜切過她的身軀。松枝紋的淺蔥色浴衣在腰際散開褶皺,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肢體。
她的手指還殘留著泡澡后的淡粉色,她睫毛忽然顫動起來,卻始終沒有睜開眼,任由最后一縷夕照將睫毛的影子烙在鼻梁,凝成小小的蝴蝶斑。
一股清冽的味道伴著沐浴露的味道彌漫起來,星杋在恍惚間意識又回到了那個有著柑橘味道的夏夜,局促和安心這兩種情緒同時出現。
輕輕吐出一口氣,林蘭睜開眼瞼,表情并沒有變化,但配上她那雙細致猶如實質的目光之后,卻帶有了幾分責怪的意思。
她沒有說話,而是就這么看著星杋,令他如臨大敵般緊張十足。
被那樣的人兒用稍有怪罪的眼神看著,星杋覺得自己的立場一下子就被置于像是惡作劇被抓了現行的孩童一般,他不知如何開口,有些難為情地躲開了林蘭的視線。
他這幅狼狽的情形讓林蘭都有些看不過去。
林蘭雙手壓在床上,上半身略微向后仰倒,自然的將一只腿舒展出去。
“辛苦你勞頓了,然后——”
“表示忠心吧。”
她好像是這么說了,又好像沒有。
她沒有再看星杋,也不再有所動作,仿佛接下來只是一次無足輕重的授勛儀式。
被這樣對待的人,會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和怠慢嗎?會猶豫不前,三思而后動嗎?
……可是星杋什么都會為她做的,于是他跟上前去,幾乎是虔誠地伸手拖起,低下頭。
這是星杋對林蘭存在著好感的證明。
“……哎。”
輕飄飄的,帶著些難為情的嘆氣聲傳來。
“你不覺得這是懲罰的話該怎么辦啊……”
林蘭輕輕嘆了口氣,彎下身子,把星杋攬進懷里,以撫平枕頭褶皺的力度輕拍他的頭,令他如同幼獸一般蜷縮起來。
“我也不是什么錯誤都沒犯啦。”林蘭的聲音很輕,“我沒聽你的話,還把一只臟臟的,幫助過我的貓帶了回來。”
“你會原諒我,所以我也原諒你。”
夜色和溫柔地籠罩著這間不大的公寓,將所有的驚濤駭浪或其他都暫時隔絕在外。只有平穩的呼吸聲,和一份帶有歸屬感的寧靜在悄然流淌。
感受著頭頂的輕拍,緊繃的神經和滿身的疲憊正被這簡單的動作一點點撫平。星杋把頭埋得很低,半響后才發出悶在浴衣布料中的,很小的一聲:
“明天家里會來一位管家。”
他忘記了要尋求認同或是別的意圖,此刻只是單純地想要掩飾一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