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袖驚燭

“公子，您可是先皇欽定的君后，按禮制今夜該……”隨從劍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煜冷冷打斷。

“閉嘴?！彼渲械氖种该偷厥站o，骨節泛白，“圣意豈是你我能妄議的？”

劍書噤聲退下，屋內只剩燭火噼啪作響。蕭煜望著案頭那盞將熄的燭燈，思緒不由自主飄回二公主還是十三歲那年的盛夏。

二公主跟著先皇來觀成人禮。西域進貢的那顆碧玉珍珠，被父親珍而重之地擺在紫檀架上，卻不知何時入了二公主的眼。

他至今記得，大皇子故意引著他在花園周旋，小皇子趁亂溜進內室。等他察覺不對趕回時，那對兄妹正把珍珠在掌心拋來拋去，像玩彈珠般肆意。若不是先皇恰好撞見這一幕，這樁皇室盜竊丑聞，怕是要被永遠壓下去。

后來御駕登門賠罪的場面，蕭煜記得清清楚楚。先皇帶著幾個孩子來道歉，二公主垂著眼，可他分明瞥見她眼底翻涌的毒火——那哪是什么少女羞澀，分明是被撞破好事的惱羞成怒，幾乎要化作利刃刺過來。

可老眼昏花的先皇，竟錯把那當作少女懷春的嬌嗔，當場拍板定下婚約，說什么“此乃天定良緣”。

蕭煜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冰涼的玉質硌著掌心?！断某衫访髅靼装讓懼髮m不得干政，難道他滿腔抱負，就要困在這宮墻里，和一群人爭風吃醋？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梆子敲過三下，已是深夜。他忽然想起昨夜父親派人送來的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數語：“新帝根基未穩，前朝后宮盤根錯節，需得有人制衡。你既入了這局，便是最關鍵的那顆棋?！?/p>

“啪”的一聲，燭花驟然爆響，驚得他猛地回神。

蕭煜抬手推開雕窗，夜風呼嘯著灌入廣袖，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他望著遠處承乾宮的方向，那里燈火通明，不知女帝此刻正在做什么。

父親說他是關鍵的棋，可這盤棋里，誰又不是棋子？二公主當年的恨意絕非作假，她如今登基為帝，突然搞出“三君同娶”的戲碼，難道只是為了荒唐享樂？

蕭煜攥緊拳頭，指腹深深嵌進玉佩的紋路里。不管這局棋藏著多少詭譎，他都不會任人擺布。既然命運把他推到了這里，那他就要做最鋒利的那枚棋子，哪怕最終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夜風卷著燭火搖晃，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像個伺機而動的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