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憶往

夜幕深沉，我倚在床榻之上，滿心的煩躁揮之不去。這短短一個月，卻仿佛歷經了一生的跌宕起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起身重新穿戴整齊，緩步走出殿門。

踏入夜色，古代的天空清朗得令人心醉。今晚的月亮宛如一彎鐮刀，清冷地懸掛在天幕之上，星星則俏皮地眨著眼睛，將點點微光灑向人間。我信步走到臺階處，正欲坐下，目光卻被不遠處的石凳石桌吸引，于是又多走了幾步，在石凳上落座。

我托著腮，怔怔地望著天空中的星月。它們璀璨奪目，卻又遙不可及，像極了如今一妻多夫的我。那一世，在一妻一夫規條下，我活得就憋屈壓抑；今生，命運卻給了我三個夫君，差點就有了第四個。國事紛繁復雜，一樁樁一件件，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甚至想一腦袋磕在桌子上，盼著能喚起原主的記憶，或是想起原主的做事風格，可比劃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敢。無奈之下，我趴在桌上，任由思緒如潮水般翻涌。

暗處值守的暗衛見我這般模樣，誤以為我有自虐傾向，身形一閃便出現在我面前，神色焦急地說道：“陛下，切莫想不開，您要保重龍體！”我抬眼望去，眼前之人眉清目秀，輪廓柔和，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一身黑色緊身衣更襯得身姿挺拔，十分養眼。我強打起精神，說道：“我……我沒事！只是心情不好，你坐！”邊說邊指了指旁邊的石凳。他卻恭敬地回應：“陛下，屬下站著即可，不知陛下有何吩咐？若是沒有，屬下這就退下！”瞧他那分秒都不想多留的樣子，我瞬間沒了逗弄他的興致，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我沒事！”話音剛落，他便一個閃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知道周圍有不少人在暗中注視著我，索性將臉埋進胳膊里。最近發生的大小之事，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在腦海中一一閃過。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身子一輕，被人凌空抱起。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我知道這是暗影。他溫柔地說道：“陛下，小心著涼，臣夫送您進殿！”我輕輕應了一聲。

他將我抱進殿內，安置在床上，關切地問道：“陛下，您這是怎么了？”我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就是想了些最近發生的事情。”他站在床邊，似是猶豫著是走是留。我拍了拍身旁的床鋪，說道：“你留下陪我說會話！”

他依言坐在床邊，一只腳搭在床上，一只腳垂在床下，靠在床頭。“陛下，想聊什么？”他問道。看著他與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想起他以前的種種，我突然起了逗弄之心，調侃道：“怎么？我是老虎么？離得這么遠，以前我可記得你……”話未說完，他便閃身靠近，目光灼灼地望著我：“陛下，您想說什么？我在聽……”

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身子，我忍不住笑了。我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拿起他的胳膊枕在腦袋下面，又緊緊摟著他的腰，說道：“你給我說說你的事唄？你是怎么進的暗夜閣？”

許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我七八歲那年，家鄉下了好大的雨，河水漫過河堤，沖進家里。父母帶著我和妹妹往外逃，黑燈瞎火根本看不清路，阿娘抱著妹妹在前面跑，爹爹在后面背著我……”說到這兒，他的聲音頓住，再開口時，已滿是哭腔：“突然阿娘和妹妹不見了蹤影，跌進了松軟的泥土里被水沖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淚水不自覺地涌出，本能地輕輕拍打著他的腰。他繼續說道：“后來，爹爹把我放下去拉母親的手，也被大水沖走了！”聲音里滿是隱忍的顫抖，他渾身僵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頂，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

我心疼地輕輕親吻他的臉龐，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以后我定會好好待你的！”說著，我將腦袋靠在他胸前，摟他的手又緊了幾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說：“后來我就拼命往后跑，找了個高處躲了起來，又冷又怕。天亮后，活著的人都出來尋找親人，我四處呼喊，找了好久，卻連他們的尸體都沒找到！”語氣中滿是難以言喻的悲痛。

“暗夜閣老閣主帶領手下暗衛清理現場時發現了我，后來我就跟著他進了暗夜閣，被訓練成一名暗衛。在這之前，我以為我的一生就這樣了，可是……直到我遇見陛下……”他低頭，輕輕觸碰了一下我的額頭，“我從沒想過，會和陛下有交集！”

我拍了拍他的腰，輕聲安慰道：“以后一切會慢慢變好的！”說著說著，困意襲來，我漸漸陷入了沉睡。迷迷糊糊中，似是感覺到他溫柔地親吻了我的額頭，我在他身上蹭了幾下，安穩的睡著了！

而他的思緒，卻依然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