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國際藝術展開展還有三天，凌晨三點的工作室依舊亮著燈。葉懷庭的畫筆懸在半空，顏料在調色盤上早已干涸，他盯著畫中白娘子翻飛的水袖，總覺得少了幾分神韻。蘭舒幼轉動輪椅靠近，將溫熱的姜茶放在畫案上：“先休息吧，靈感不是硬擠出來的。“她話音未落，林若曦突然從電腦前彈起，屏幕藍光映得她臉色發青。

“熱搜！快看熱搜！“林若曦的聲音帶著顫抖，手指瘋狂刷新頁面。#葉懷庭抄襲實錘#的詞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置頂帖是知名藝術評論家“墨韻齋主“的長文，配圖將葉懷庭《白蛇傳》畫作中的波浪紋樣與葛飾北齋《神奈川沖浪里》重疊對比，相似的弧線在紅圈標注下觸目驚心。“打著東方美學旗號，行抄襲之實，這樣的作品也配登上國際舞臺？“文章結尾的質問，像一把利刃直插心臟。

葉懷庭的畫筆“啪嗒“掉在地上，顏料濺在未完成的畫作上。蘭舒幼伸手去握他冰涼的手，卻被他猛地甩開。他沖向書架翻出大學時期的畫冊，泛黃的紙頁間掉出幾張臨摹浮世繪的作業。“當年老師讓我們研究東方藝術譜系...“他聲音發顫，“這些人斷章取義！“

網絡暴力如潮水般涌來。營銷號翻出葉懷庭早年接受采訪的視頻，截取他說“浮世繪對色彩運用有獨到之處“的片段，配文“抄襲者終于自曝其短“；匿名論壇里，所謂的“業內人士“爆料他“用父親的人脈收買評委“；更有甚者，將蘭舒幼坐輪椅的照片惡意P圖，造謠她“靠賣慘博取同情“。林若曦的郵箱塞滿了死亡威脅，最新一封郵件里，還附著被黑客入侵的私人照片。

國際藝術展組委會的郵件像最后通牒般出現在收件箱。“鑒于網絡爭議，我們要求貴方在24小時內提供原創證明，否則將取消參展資格。“蘭舒幼讀著郵件，喉嚨發緊，新學的氣息發聲法在此刻失去了作用。葉懷庭突然抓起車鑰匙：“我去組委會！當面說清楚！“卻被林若曦攔住：“他們現在不會聽解釋，周明遠早就算準了這一步！“

窗外暴雨傾盆，工作室的燈光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渺小。蘭舒幼打開古籍掃描儀，調出明代《西湖三塔記》繪本，顫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標注：“看，這才是白蛇故事最早的視覺記載！“葉懷庭卻盯著手機冷笑，熱搜第二的詞條不知何時換成了#戲韻丹青資本騙局#，評論區里，有人貼出偽造的銀行流水，誣陷他們“用眾籌款買奢侈品“。

凌晨五點，合作的物流公司發來解約函。“經慎重考慮，我們無法與存在重大爭議的項目合作。“蘭舒幼看著滿屏黑字，想起老匠人們熬夜趕制的木箱，那些用傳統榫卯結構加固的畫箱，此刻只怕要在倉庫里積灰。林若曦突然拍桌而起：“我追蹤到了水軍IP！“她的屏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地址，“百分之八十來自周明遠文創基地的機房！“

然而，刪除一個賬號，瞬間又冒出十個新號。有自稱“受害者“的網友發帖，聲淚俱下地控訴“買過戲韻丹青的殘次品“；某短視頻平臺上，百萬粉絲網紅舉著粗制濫造的戲曲書簽，痛斥“傳統文化被用來圈錢“。葉懷庭看著這些精心策劃的輿論陷阱，一拳砸在畫架上，未干的顏料飛濺，在墻上暈開一片狼藉。

老匠人協會的電話在此時響起。沈云舟大師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孩子們，開直播，我們在線上辦個展！“當晨光刺破云層，直播間里，七十二歲的漆器匠人舉起祖傳漆盒，展示里面封存百年的朱紅大漆：“小葉用的顏料，比我這盒漆還珍貴！“蘇繡大師展開雙面繡樣品，正反兩面不同的《貴妃醉酒》紋樣在鏡頭下流轉生光。

但周明遠的攻勢并未停止。中午十二點，稅務部門突然上門稽查；下午三點，消防檢查發現“安全隱患“；傍晚六點，自來水公司通知“管道搶修“，斷水斷電的工作室里，三人只能靠應急燈繼續整理證據。蘭舒幼翻出母親留下的戲服設計圖，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支干枯的梅花，那是母親臨終前畫最后一幅圖時，插在筆洗里的。

深夜十一點，林若曦的電腦突然藍屏。重啟后，所有的創作過程視頻不翼而飛。“是黑客...“她盯著黑屏喃喃自語，“他們連備份文件都沒放過。“葉懷庭卻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絕望后的釋然。他走向保險柜，取出最珍貴的那幅《大鬧天宮》手稿——那是用青金石研磨的顏料繪制，每一筆都價值千金。

“明天，帶著這些去記者會。“他將手稿遞給蘭舒幼，“哪怕只有一個人相信，我們也要說清真相。“窗外，暴雨不知何時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遠處云城古塔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像一位沉默的見證者，注視著這場關于藝術與真相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