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云城戲曲院團辦公室的雕花窗欞，在紅木辦公桌上切割出菱形的光斑。蘭舒幼轉(zhuǎn)動輪椅靠近書桌，七封燙金邀請函整齊排列，斯坦福大學(xué)、劍橋大學(xué)、紐約大學(xué)的?；赵陉柟庀路褐滟墓鉂伞Ｗ钌戏侥欠鈦碜运固垢５男偶⑽⒙N起邊角，仿佛隨時會掙脫束縛，飛向更廣闊的天地。

“小舒！你快看這個數(shù)據(jù)！“林若曦的聲音從視頻通話里炸開，她半躺在病床上，輸液架上的吊瓶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平板電腦屏幕上，全球戲曲愛好者社群的留言如潮水翻涌，“北美戲曲研習(xí)社請求課程指導(dǎo)““倫敦青少年戲曲聯(lián)盟盼合作教學(xué)“，每一條都帶著滾燙的期待。

葉懷庭默默將熬好的中藥放在蘭舒幼手邊，青瓷碗里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最近那封邀請函的燙金字樣。他的白襯衫袖口還沾著未干的朱砂顏料，那是昨夜為戲曲學(xué)院壁畫修改的戲服紋樣?！皠e著急做決定?！八穆曇粝翊喝盏募氂?，落在蘭舒幼緊攥信紙的指節(jié)上，“你先喝藥?！?/p>

窗外突然傳來清脆的銅鑼聲，混著孩子們參差不齊的念白：“原來姹紫嫣紅開遍——“蘭舒幼轉(zhuǎn)動輪椅望向窗外，二十多個系著靛藍圍裙的孩子正圍著沈云舟老師傅，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握著竹尺，耐心糾正他們的臺步。王雪梅老師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指導(dǎo)學(xué)生用3D掃描儀復(fù)刻青銅器紋樣，陽光為每個人的輪廓鍍上金邊。

“沈老師傅說，下周要教孩子們金繕修復(fù)?！疤m舒幼的指尖撫過邀請函上周明遠曾試圖燒毀的“戲韻丹青“l(fā)ogo，聲音輕得像怕驚醒某個沉睡的夢，“王老師的青銅器課程也排上了日程，還有張明德師傅的竹編課...“她的目光停留在遠處晾曬的戲服上，那些金線銀線繡就的水袖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

林若曦在視頻那頭急得直拍病床欄桿：“可是國際平臺能讓戲曲文化傳播得更遠！“她快速滑動平板，展示海外戲曲社團的分布地圖，密密麻麻的紅點幾乎覆蓋全球，“你看這些數(shù)據(jù)！每年有十萬外國人想學(xué)戲曲，而我們國內(nèi)的師資遠遠不夠！“

葉懷庭沉默著收拾桌上散落的顏料盤，畫筆在瓷盤上刮擦出細微聲響。這個動作讓蘭舒幼想起暴雨夜的工坊，那時他們也是這樣，在滿地碎瓷中拼湊希望。突然，他開口打破僵局：“記得父親筆記本里的最后一頁嗎？“他從抽屜取出泛黃的本子，攤開的頁面上，父親用鋼筆寫著：“傳承的根，永遠在生養(yǎng)它的土地?！?/p>

暮色漸濃時，蘭舒幼獨自來到戲曲院團的回廊。月光為壁畫上的戲曲人物披上銀紗，杜麗娘的水袖仿佛在夜風(fēng)中輕輕飄動。她伸手觸碰墻面，指尖傳來釉里紅顏料特有的粗糙質(zhì)感——那是葉懷庭一筆一畫勾勒的心血。遠處傳來老匠人拉二胡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夜深沉》曲調(diào)，像時光的私語。

手機在輪椅扶手上震動，彈出一條新郵件。巴黎戲劇學(xué)院院長親自發(fā)來邀約，承諾提供獨立實驗室、跨國交流項目，還有一個以她命名的戲曲傳承基金。蘭舒幼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biāo)，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場景：老人枯瘦的手指指著胸腔，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說“戲曲...氣為根“。

深夜的辦公室亮起一盞孤燈。蘭舒幼展開信紙，鋼筆尖懸在紙面許久，終于落下第一筆。她寫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帶著深思熟慮的重量。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滴答聲與筆尖摩挲紙張的聲響交織成曲。當(dāng)晨光再次染紅天際，七封邀請函旁靜靜躺著七封回信，信紙右上角的“戲韻丹青“l(fā)ogo在朝陽中熠熠生輝。

第二天清晨，林若曦舉著平板沖進辦公室：“你拒絕了所有國際邀約？！“她的聲音里帶著不可置信。蘭舒幼正在整理教案，輪椅旁堆著新編的戲曲教材，書頁間夾著孩子們手繪的戲曲臉譜。“若曦，你看。“她轉(zhuǎn)動輪椅來到窗邊，指著正在晨練的小學(xué)員，“這些孩子眼里的光，就是我不能離開的理由。“

葉懷庭抱著一摞畫紙走進來，最新完成的壁畫設(shè)計圖上，現(xiàn)代科技元素與傳統(tǒng)戲曲紋樣完美融合?！拔覀兛梢該Q種方式?！八麑D紙鋪在桌上，“建立線上教學(xué)平臺，讓老匠人錄制課程，用VR技術(shù)還原戲曲場景...“他的聲音越來越亮，眼中閃爍著熟悉的光芒，“把這里變成全球戲曲文化的根，讓所有想學(xué)習(xí)的人，都能找到回家的路?！?/p>

林若曦看著兩人默契的模樣，突然笑了。她打開平板開始敲擊鍵盤：“早該這么干！我立刻聯(lián)系技術(shù)團隊！“病房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為三人的影子鍍上金邊。遠處傳來戲曲院團孩子們的合唱，稚嫩的聲音唱著新編的戲歌，歌聲飄向云端，與天空中遷徙的候鳥一同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