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水晶叢散發著一種陰冷、不祥的氣息。那些灰色的、扭曲的枝干上布滿了尖銳的倒刺,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小鳥晶羽雀的每一次掙扎,都引來更深的刺入,它閃亮的羽毛被勾住、扯亂,帶著金光的血珠越來越多,叫聲也越來越虛弱。
“小心點,跳跳!那些刺有毒的!”硬硬焦急地提醒,他試圖靠近,但沉重的龜殼和緩慢的速度讓他難以接近茂密的荊棘根部。
“讓我來!我用刺把這些討厭的荊棘割斷!”尖尖躍躍欲試,調整角度就想往荊棘叢里沖。
“別!尖尖!”跳跳急忙阻止,聲音因為緊張而尖細,“你的刺太硬了!會傷到小鳥的!而且,這些荊棘纏得太緊了,硬碰硬會讓小鳥更疼!”她憑著本能喊出來。靠近荊棘叢后,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小鳥的痛苦,仿佛那倒刺也勾在了她自己的心上,讓她那顆粉水晶心一陣陣抽痛。
尖尖硬生生剎住腳步,看著小鳥痛苦的樣子,煩躁地原地轉了個圈:“那怎么辦?總不能看著它…”
跳跳沒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被困的小鳥身上。她努力忽略荊棘叢帶來的壓迫感和自身水晶心的不適,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盡量靠近纏繞小鳥翅膀的那幾根最粗壯的荊棘。她必須非常非常小心,任何一點失誤都可能給小鳥帶來更大的傷害。
小鳥晶羽雀察覺到跳跳的靠近,驚恐地撲騰得更厲害了,發出絕望的哀鳴。
“別怕…別怕…”跳跳用她能發出的最輕柔、最安撫的聲音低語著,盡管她自己的聲音也在發抖,“我是來幫你的…別動…相信我…”她一邊說,一邊嘗試著伸出前爪。
她的爪子小巧而靈活,指尖覆蓋著柔軟的肉墊。她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將爪尖探入荊棘纏繞的縫隙。目標是那些勒住小鳥翅膀的、最關鍵的荊棘結扣。這需要極致的耐心和輕柔的觸碰,就像在觸碰一顆隨時會破碎的露珠。
硬硬和尖尖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跳跳的動作。他們第一次看到跳跳如此專注,如此不顧一切,盡管她那小小的身體因為緊張和害怕而微微發顫。
荊棘的倒刺離跳跳的爪子只有毫厘之遙。每一次小鳥的抽搐,都可能讓她的爪子撞上尖刺。跳跳的心跳得飛快,那顆粉水晶心因為高度的緊張和持續承受著小鳥的痛苦情緒,一直在劇烈地搏動、發軟。然而,在這種極致的專注和對小鳥的強烈共情驅使下,一種奇異的現象正在發生。
跳跳并沒有意識到,在她胸腔深處,那顆柔軟到極致的粉水晶心,正悄然發生著變化。它不再僅僅是“軟”,內部那些星塵般的閃光流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亮。一股極其微弱的、帶著暖意的粉白色光芒,如同呼吸般,開始從她的胸口處隱隱透出,透過她柔軟的皮毛,形成一個非常淡、非常朦朧的光暈,籠罩在她小小的身體周圍。這光芒極其柔和,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硬硬和尖尖都瞪大了眼睛,他們看到了那層淡淡的粉白光暈!雖然微弱,但在清晨的光線下,清晰可見地包裹著跳跳。
“看…看跳跳的胸口!”尖尖小聲驚呼。
“光…是光…”硬硬也看呆了。
這層微弱的光芒似乎也影響到了受驚的小鳥。晶羽雀掙扎的幅度明顯小了一些,它那雙充滿恐懼的小眼睛看向跳跳胸口那柔和的光暈,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奇異的平靜。它不再那么劇烈地撲騰,只是發出微弱的、帶著疑惑的“嘰嘰”聲。
這給了跳跳機會!她抓住小鳥稍微平靜的瞬間,爪尖極其輕柔地勾住了一個纏繞的關鍵結扣,用最巧妙的力度,像解開一個最復雜的蝴蝶結一樣,耐心地、一點一點地松動、撥開…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跳跳輕柔的動作,她胸口那層持續散發、帶著安撫力量的微弱粉白光暈,以及荊棘叢中漸漸平息的嗚咽聲。
終于!
“松開了!”跳跳心中一喜,爪尖輕輕一挑。
纏繞小鳥翅膀的那幾根最致命的荊棘應聲而解!小鳥晶羽雀感到束縛一松,本能地用力一掙!
“撲棱棱!”伴隨著幾片閃亮的羽毛掉落,晶羽雀終于掙脫了荊棘的牢籠,歪歪扭扭地飛了出來!它顯然傷得不輕,無法飛高,只能低低地掠過苔原,落在不遠處一塊相對安全的、光滑的白晶石上,驚魂未定地喘息著,梳理著凌亂帶血的羽毛。
“成功了!”尖尖高興地蹦起來。
“太好了!”硬硬也松了一口氣,伸出脖子。
跳跳卻像耗盡了所有力氣,一屁股坐在了濕潤的苔蘚上,大口喘著氣。剛才高度集中的精神和承受的巨大情緒壓力讓她感覺虛脫。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層奇異的粉白光暈正在迅速消退,如同退潮般縮回她的身體。那顆粉水晶心還在劇烈地搏動著,但不再是那種失控的顫抖,而是一種疲憊卻滿足的跳動。它依舊柔軟,甚至因為剛才的過度“激動”而顯得更加透明溫潤,但跳跳能感覺到,它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仿佛經歷了一場無聲的洗禮,內部那些星塵的光芒沉淀了下來,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韌性和微溫。
“跳跳!你沒事吧?”硬硬和尖尖圍了過來,關切地看著她。這一次,他們的眼神里沒有了慣常的玩笑,充滿了驚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我…我沒事。”跳跳小聲回答,爪子輕輕按在胸口,感受著那顆漸漸恢復平靜、卻仿佛蘊藏了更多秘密的水晶心。剛才那層光…是她發出來的嗎?是因為她太想幫助小鳥了嗎?
“謝謝你…善良的小兔子…”一個微弱但清晰的聲音傳來。是那只晶羽雀!它站在白晶石上,側著頭,用那雙恢復了些許神采的小眼睛看著跳跳,眼神里充滿了感激?!皼]有你…我就…就被那可怕的灰色荊棘吃掉了…”它心有余悸地抖了抖受傷的翅膀。
“灰色荊棘?”跳跳捕捉到了這個不尋常的詞。荊棘水晶不都是深灰色帶點金屬光澤嗎?難道這只小鳥看到了什么特別的東西?
晶羽雀點點頭,聲音帶著恐懼:“是的…纏住我的荊棘…顏色特別深…特別冷…像…像石頭一樣沒有生氣…而且…而且我靠近它的時候,感覺…感覺好難過…好絕望…”它似乎不愿再回憶,再次道謝后,便拖著受傷的翅膀,艱難地飛向灌木叢深處休息了。
留下跳跳、硬硬和尖尖在原地面面相覷。
“灰色的荊棘…像石頭一樣?”尖尖撓了撓頭。
“絕望的感覺?”硬硬皺起了眉頭(如果烏龜能皺眉的話)。
跳跳則低頭看著自己的爪子,又摸了摸胸口那顆重新變得溫軟安靜的水晶心。剛才救助小鳥時那種強烈的共情感應,以及胸口透出的微光,還有小鳥描述的“灰色荊棘”帶來的絕望感…這一切都像謎團一樣縈繞在她心頭。
森林的清晨依舊美麗,但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如同水底悄然浮起的暗影,第一次輕輕地觸碰了三個小伙伴的心。尤其是跳跳,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這顆“沒用”的軟心,似乎真的藏著某種…不可思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