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個女人,那個敢在他面前談條件,敢在他眼皮底下救人,敢用自己做賭注的女人,不能就這么死了。
他從未如此焦躁地等待過一個結果。
時間,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流淌。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一天一夜。
破瓦巷的隔離區,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郭嘉就站在那道禁區線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那身青衫已經滿是褶皺,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只剩一具空殼,死死盯著那頂毫無聲息的帳篷。
而帳篷里,林鳳兮正墜入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身體里,那碗虎狼之藥像一支軍隊,橫沖直撞,與侵入體內的病毒激烈廝殺。一半是冰窟,一半是火海。
她在混亂的夢境里沉浮。
她看到現代實驗室里冰冷的數據,看到背叛者冷漠的臉。然后畫面一轉,是曹操那探究的眼神,是郭嘉那溫柔的眼神。
【內心OS:不能死。死在這里太虧了。我還有冶金術沒搞,水泥還沒燒,我的抗生素還沒量產。我的三國事業才剛開了個頭,怎么能就這么掛了?!?/p>
求生的本能,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里那場慘烈的戰爭,似乎終于分出了勝負。一股熱流從小腹升起,迅速擴散到全身各處。緊接著,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她每一個毛孔里滲出,浸透了身下的床鋪。
意識,終于掙脫了黑暗的泥沼。
林鳳兮緩緩睜開眼睛。
帳篷頂部的紋路,模糊,又慢慢變得清晰。
【內心OS:靠,活下來了。體溫降了。這場拿自己做的小白鼠的臨床試驗成功了。就是這副作用有點大,感覺全身骨頭都被拆了重裝了一遍?!?/p>
她感覺喉嚨干得像要冒煙,嘴唇開裂,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她想開口說話,卻只發出了微弱的嘶啞氣音。
“水…”
這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但對于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這頂帳篷上的郭嘉來說,卻不啻于天籟。
“她醒了!她說話了!”郭嘉像是被注入了全部的生命力,激動地大喊,“快!拿干凈的水來!”
他沖破了虎衛的防線,這一次,虎衛們沒有再攔。
郭嘉踉蹌著沖進帳篷,當他看到床上那個雖然虛弱至極但雙眼已經睜開的女人時,這個算無遺策的鬼才,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端著水碗,半跪在床邊,用小勺小心翼翼地沾濕她的嘴唇,再一點點地喂她喝下。
林鳳兮喝了幾口水,潤了潤喉嚨,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沒事了?!彼粗文菑堛俱驳貌怀蓸幼拥哪槪盁肆耍亿A了?!?/p>
【內心OS:瞧他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病的是他。這人情債,欠得有點大?!?/p>
郭嘉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用力地點頭,眼中的狂喜和后怕交織,最后都化作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
林鳳兮蘇醒的消息,像一陣春風,迅速吹散了籠罩在許都上空的陰霾。
曹操馬不停蹄的來了。
他屏退了所有人,獨自走進帳篷。帳篷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和汗味。他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紙,但眼神依舊明亮的林鳳兮,心中那塊懸了一天一夜的巨石,終于落了地。
“你倒是真敢?!辈懿俚穆曇艉艿停牪怀鱿才?。
“不賭一把,我和這條巷子里的人,都沒機會?!绷著P兮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發現自己連這個力氣都沒有。
“你的新方子?!辈懿俚年P注點永遠在最關鍵的地方。
“有效。”林鳳兮言簡意賅,“以黃連攻毒,大黃泄毒,附子固本。對重癥有效??梢酝茝V。”
曹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許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很好?!?/p>
他沒有再多說,但林鳳兮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林鳳兮改良過后的新藥方,立刻被送往隔離區的藥房大量熬制。有了這個針對重癥的“特效藥”,疫情很快得到了徹底的控制。三天后,破瓦巷再無一例新增病患。七天后,整條巷子正式解封。
解封那天,林鳳兮在仆婦的攙扶下,第一次走出了那頂帳篷。
陽光有些刺眼。
她看到巷口的百姓,黑壓壓跪倒了一片。為首的,正是那個被她救回孩子的婦人。他們舉著一頂用粗布和木桿臨時做成的“傘蓋”,上面用木炭和泥水印滿了大大小小的手印和名字。
“恭謝林神醫救命之恩!”
上百人的呼喊,匯成一股聲浪,直沖云霄。
【內心OS:這就是傳說中的萬民傘?這排場,有點頂不住。比我拿軍功章的時候,感覺還要震撼。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p>
林鳳兮的心,被這樸素又真摯的感謝,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想說什么,卻發現任何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她只能微微欠身,算是還禮。
她的名字,徹底在許都傳開。不再是相府那個神秘的司醫丞,而是救活了上千人的“活菩薩”。
身體恢復后,林鳳兮被曹操接回了靜云軒。
郭嘉幾乎每日都來。他不再談論軍國大事,只是安靜地陪她坐一會兒,或者帶來一盅他親手監督下人熬制的滋補湯羹。他看她的眼神,溫柔得像一汪春水,卻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寶。
一天下午,曹操也來了。
他揮退了下人,就那么站在窗邊,看著正在看書的林鳳兮。
他什么都沒說,但林鳳兮卻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欣賞,有滿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她之前從未見過的,濃烈到近乎實質的占有欲。
【內心OS:不是吧。剛出狼窩,又入虎口?一個眼神溫柔得讓人發毛,一個眼神霸道得讓人窒息。這瘟疫的后遺癥,怎么是給我整出個修羅場來?搞事業,果然比搞男人簡單多了。】
林鳳兮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好家伙。
看來,病好了,新的麻煩,也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