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自稱孔融門生，名叫張勝，在許都士林也算小有名氣。

他站在格物院門口，一臉正氣，仿佛自己是替天行道的大俠。

身后跟著的幾個家丁，狗仗人勢，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瞬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林神醫，剛弄出點名堂，就有人來找茬。”

“噓，小聲點，那可是孔北海的門生，正經的儒學大家。”

“格物院？這是個啥地方，聽著就不太正經。”

院內的蒲元、馬鈞等人，都是些老實巴交的技術宅，哪見過這陣仗，一個個面露緊張。

林鳳兮從屋里走出來，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波瀾。

她打量一眼門口那個義憤填膺的張勝，內心OS：“碰瓷的來了，還是個組團的。”

張勝見正主出來，嗓門更大了。

“妖女林鳳兮！你可知罪？”

“你這格物院，聚集些不三不四的匠人方士，研究奇技淫巧，是想動搖國之根本嗎？”

“圣人云，敬鬼神而遠之。你卻妄圖窺探天道，此乃大不敬！”

林鳳兮掏掏耳朵。

這帽子扣的，一套一套的，PUA話術玩得挺溜。

她不怒反笑，聲音清朗，蓋過周圍所有嘈雜。

“這位先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我這格物院，研究的是天地萬物之理，是想讓百姓吃飽穿暖，讓士兵少流血的學問。”

“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禍國殃民？”

“你！”張勝被她噎一下，隨即梗著脖子道，“巧言令色！你若真有道理，敢不敢與我，在許都民眾面前，公開辯論一番？”

他算盤打得叮當響。

跟一個女人辯論，贏了，是為民除害，名聲大噪。

輸了，也沒人會當真，反而顯得他有風度。

這波，穩賺不賠。

“好啊。”

林鳳兮答應得干脆利落，甚至還主動加碼。

“就在三日后，許都中心廣場，搭個臺子。”

“誰是誰非，讓全許都的父老鄉親，來做個評判。”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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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許都廣場，人山人海。

臨時搭建的高臺上，一邊是儒冠廣袖，一臉嚴肅的張勝。

另一邊，是素衣淡然，氣定神閑的林鳳兮。

臺下，黑壓壓全是人頭，連周圍茶樓的二樓都擠滿看客。

一處不起眼的雅間里，曹操和郭嘉，正憑欄而望。

曹操端著茶杯，面無表情，眼神卻銳利如刀，緊緊鎖定在林鳳兮身上。

“奉孝，你說，她能贏嗎？”

郭嘉輕搖羽扇，嘴角含笑。

“主公，尋常女子，怕是早已亂陣腳。”

“但她不是尋常女子。”

“嘉以為，今日，咱們能看一出好戲。”

臺上，辯論開始。

張勝搶先發難，引經據典，從天人感應說到陰陽五行。

“林鳳兮！我問你，天為何高，地為何厚？日為何東升西落？”

“此乃天道綱常，圣人早有定論！豈容你這區區女子，用些匠人之術妄加揣測！”

他慷慨激昂，唾沫橫飛，仿佛真理在握。

臺下不少讀書人，紛紛點頭稱是。

林鳳兮等他說完，才慢悠悠地開口。

“張先生的問題，問得很好。”

“但答案，不在書里，就在我們眼前。”

她從袖中取出一物，舉在陽光下。

那是一塊打磨得晶瑩剔透的琉璃，中間凸起，邊緣很薄。

“這是我格物院所制的‘聚光鏡’。”

她將聚光鏡對準一撮干草，陽光透過鏡子，匯聚成一個極亮的光點。

不過幾息時間，干草“噗”地一下，冒出青煙，燃燒起來。

“哇！”

臺下百姓發出一片驚呼，以為看到了什么仙家法術。

張勝臉色一變，“妖術！這便是妖術！”

林鳳兮笑了。

“張先生，這非是妖術，而是‘光’的道理。”

“太陽的光，本身就有熱量，這聚光鏡，只是將分散的光聚集到一點，熱量自然就大了。”

“這，就是格物。去認識它，了解它，然后利用它。”

她又讓人在臺上立一根木桿。

“張先生，你再看這日影。”

“為何清晨影子長，正午影子短？為何影子總在移動？”

張勝傲然道：“此乃陽氣消長，自然之理。”

一個聽著就很高深，但什么都沒解釋的答案。

林鳳兮搖搖頭，用更直白的話，對臺下眾人說：

“因為，我們腳下的大地，它在轉動。”

“就像我們坐在一輛馬車上，會感覺兩邊的樹在后退一樣。”

“我們感覺太陽在動，其實是我們腳下的土地，在帶著我們轉。”

“所以，影子的長短和位置，才會隨著時間變化。”

“只要掌握這個規律，我們就能做出日晷，精準地知道時間，安排農活。”

這個說法，太過顛覆。

臺下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更熱烈的議論。

張勝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

他完全無法理解，但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因為林鳳兮說的，都是看得見，摸得著，可以驗證的東西。

林鳳兮走上前，目光掃過全場，聲音鏗鏘有力。

“天道，并非高懸于空，虛無縹緲。”

“天道，就在我們身邊。”

“是陽光，是流水，是風，是土地，是每一株草，每一塊石頭。”

“我所做的‘格物’，不是違背天道，而是去認識天道，學習天道，與天道和諧共處！”

“我們弄懂了土地的道理，就能種出更多糧食。”

“我們弄懂了金鐵的道理，就能打造更鋒利的武器，保家衛國。”

“我們弄懂了藥草的道理，就能救死扶傷，讓更多人活下去。”

“請問張先生，請問各位鄉親，這樣的‘格物’，是禍國殃民的歪理邪說嗎？”

一番話，擲地有聲。

百姓們聽得熱血沸騰，他們或許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他們聽懂了“更多糧食”、“保家衛國”、“救死扶傷”。

張勝被問得啞口無言，面如死灰，在眾人或敬佩或鄙夷的目光中，狼狽不堪地溜下臺去。

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

“林神醫說得好！”

“格物院！俺要去報名！”

茶樓上，曹操看著臺下那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芒。

這個女人，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更有煽動人心的力量。

他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

孤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辯論大獲成功，格物院一戰成名，在許都徹底站穩腳跟。

林鳳兮心情大好，晚上特地讓廚房加了兩個菜。

然而，她不知道。

當勝利的喜悅還在發酵時，一場真正的危機，已在暗夜中悄然降臨。

當晚，幾道黑影，如鬼魅般潛入格物院。

他們的目標，直指林鳳兮的書房。

那里，存放著格物院所有核心項目的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