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的一大早,蒲元黑著臉跑來找林鳳兮。
“姑娘,不好,出大事啦!”
蒲元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木材商那邊說,優質槐木全部斷貨,要貨得等三個月。”
“鐵料那邊更狠,直接漲價五倍,愛買不買。”
林鳳兮正在調試一臺小型風箱,聽到這話手上動作一頓。
“全部斷貨?價格暴漲?”
她放下手里的工具,眉頭微蹙。
“這也太巧合。”
馬鈞在一旁補刀:“姑娘,不止這些。”
“連鐵匠鋪那邊也出問題,說是沒有合適的炭火,暫時不接咱們的訂單。”
春禾氣得直跺腳:“這些人也太壞!明擺著不想讓咱們做曲轅犁!”
林鳳兮心中已經有數。
市場經濟學告訴她,這種大規模的資源短缺和價格操控,絕不是偶然現象。
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經濟封鎖。
“春禾,你去打聽打聽,看看其他工坊有沒有遇到同樣的問題。”
“蒲元叔叔,你去找找其他的供貨商,看看是不是都是這個情況。”
“馬鈞,你去城外轉轉,看看農戶們的情況怎么樣。”
一個小時后,消息陸續傳回來。
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不僅格物院買不到材料,連普通農戶想租用耕牛,都變得困難重重。
以前一天兩文錢就能租到的耕牛,現在要十文錢,而且數量極其有限。
很多農戶拿著新犁,卻沒牛可用。
有牛的農戶,又買不到配件。
這是典型的“卡脖子”戰術。
林鳳兮坐在書房里,手指輕敲桌面。
她的表情,就像一只被惹毛的小豹子。
“想跟我玩資源壟斷?”
她冷笑一聲。
“那就看看誰的手段更高明。”
林鳳兮首先派春禾去民間打聽消息。
不用刻意調查,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件事。
“哎,新犁是好東西,就是買不起,用不起。”
“聽說背后有人在作梗,就是不讓咱們小老百姓過好日子。”
“那些大戶人家,自己有牛有地,就不讓咱們翻身。”
民怨沸騰。
林鳳兮知道時機成熟。
她召集格物院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識字的工匠。
“大家聽好,接下來要做一件事。”
她的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芒。
“咱們要搞一場'輿論戰'。”
蒲元不解:“姑娘,啥是輿論戰?”
“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誰在阻撓新技術推廣,誰在跟老百姓作對。”
林鳳兮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幾段順口溜。
“曲轅犁,好東西,一牛頂過兩牛力。士族老爺不讓用,寧可餓死不給米。”
“新技術,惠萬民,偏有小人使壞心。壟斷資源抬高價,黑心肝肺昧良心。”
春禾聽得直拍手:“姑娘,這順口溜太好!朗朗上口!”
“你們分頭去茶樓、酒肆、集市,把這些話傳開。”
林鳳兮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記住,不要說是咱們傳的,就說是民間自發創作。”
“讓所有人都知道,是誰在阻礙大家過好日子。”
這招釜底抽薪,直擊要害。
士族們可以控制資源,但控制不住民心。
三天之內,這些順口溜傳遍許都大街小巷。
連小孩子都會唱。
茶樓里,說書先生把這些編成段子;
酒肆中,醉漢們拍桌子罵那些“黑心士族”;
集市上,商販們議論紛紛,指名道姓地批評某些大戶。
民意如潮。
與此同時,林鳳兮開始她的第二步計劃。
她換上一身樸素的布衣,故意弄得有點憔悴,直奔司空府。
曹操正在處理政務,看到她這副模樣,眉頭立刻皺起。
“怎么搞成這樣?”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走到她面前。
那股熟悉的龍涎香混合著淡淡關切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鳳兮委屈巴巴地看著他,眼中帶著水光。
“丞相,鳳兮無能,讓您失望。”
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曲轅犁的推廣遇到困難,恐怕要辜負您的期望。”
曹操心中一緊。
這女人平時強勢得像頭小豹子,什么時候見過她這么委屈的樣子?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溫柔幾分。
“有人在背后作梗。”
林鳳兮把情況詳細說一遍,最后總結道:
“這些人明面上不敢反對您的政策,暗地里卻使絆子。”
“他們控制木材、鐵料,壟斷耕牛,就是不讓新技術惠及百姓。”
她停頓一下,眼神變得擔憂。
“丞相,這不僅影響民生,更影響國力。”
“曲轅犁推廣不下去,今年的糧食增產就是空話。”
“糧食不增產,軍糧供應就成問題。”
“到時候打仗的時候,士兵們吃什么?”
這話直擊曹操的痛點。
糧食,永遠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軍隊要吃飯,百姓要活命,這些都離不開糧食。
任何影響糧食生產的行為,都是在動搖他的根基。
曹操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是誰在搞鬼?”
“主要是潁川的幾個大族,還有南陽的一些世家。”
林鳳兮早就調查清楚。
“他們覺得新技術會動搖既得利益,所以聯合起來阻撓。”
曹操的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這些士族,平時看起來恭恭敬敬,背地里居然敢跟他唱反調。
真當他曹操是好脾氣?
“許褚!”
虎背熊腰的許褚立刻出現。
“末將在!”
“傳令下去,即刻徹查許都及周邊地區的木材、鐵料市場。”
曹操的聲音冰冷如鐵。
“凡是惡意抬價、壟斷資源、擾亂市場秩序者,一律按'擾亂政令'罪論處。”
“情節嚴重的,抄家流放;首惡分子,斬立決。”
這招夠狠。
直接把經濟問題上升到政治高度。
你們不是喜歡玩壟斷嗎?那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么叫鐵腕治理。
許褚領命而去,帶著一身殺氣。
三天后,許都震動。
潁川韓家,因為惡意囤積木材、哄抬物價,被抄家流放。
南陽張氏,因為壟斷耕牛租賃、對抗政令,族長被斬,家產充公。
還有幾個中小世家,也被以各種罪名嚴厲處罰。
一時間,整個士族階層人人自危。
那些原本參與壟斷的商戶,嚇得連夜降價,主動向官府交代問題。
木材價格應聲而落,鐵料重新供應充足。
耕牛租賃市場也迅速恢復正常。
曲轅犁的生產和推廣,重新步入正軌。
林鳳兮站在格物院門口,看著門庭若市的景象,心中充滿成就感。
這就是古代版的“反壟斷法”執行。
簡單粗暴,但效果立竿見影。
郭嘉這時候來訪,看到熱鬧的場面,忍不住搖頭苦笑。
“鳳兮姑娘,你這招借刀殺人,用得可真是爐火純青。”
林鳳兮眨眨眼:“奉孝此言何意?我只是實事求是地反映問題。”
“哈哈,實事求是?”
郭嘉拍著羽扇。
“你那些順口溜傳遍全城,民意洶涌;然后你再去主公那里'哭訴',直擊要害。”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那些士族想不敗都難。”
林鳳兮撇撇嘴:“誰讓他們自己作死。”
“好好的惠民政策不支持,偏要搞小動作。”
“現在知道厲害,晚了!”
郭嘉看著她這副得意的小模樣,心中感慨。
這女人不僅有絕世才華,更有政治智慧。
知道如何借力打力,如何造勢用勢。
主公得此助力,如虎添翼。
只是…
他想到那些被嚴懲的士族,眉頭微蹙。
“鳳兮姑娘,這件事雖然解決,但恐怕會留下后患。”
“那些士族表面屈服,內心未必服氣。”
“你要小心他們的報復。”
林鳳兮點點頭,表情變得嚴肅。
“我知道。”
“壟斷暫時被打破,但與士族的矛盾只是暫時壓制。”
“他們遲早還會找機會報復。”
她看向遠方,眼中閃著思索的光芒。
“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和更廣泛的支持。”
“光靠曹操一個人撐腰還不夠,我得有自己的勢力。”
她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亮起來。
“奉孝,軍隊那邊怎么樣?”
“如果我能得到軍方的支持,那些士族就不敢輕舉妄動。”
郭嘉聽到這話,心中一動。
這女人的政治嗅覺,真的很敏銳。
她已經開始考慮建立自己的政治聯盟。
軍隊,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鳳兮姑娘想得周到。”
他點點頭。
“軍隊那邊,嘉可以幫你引薦一些人。”
“不過,你要做好準備,軍中的人情世故,比朝堂還復雜。”
林鳳兮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來就來唄。”
“我連士族壟斷都能破,還怕搞不定幾個大老粗?”
夕陽西下,格物院內燈火通明。
工匠們正在加班加點趕制曲轅犁。
林鳳兮站在院中,心中盤算著下一步計劃。
士族這關算是過去,但更大的挑戰還在后面。
她需要在這亂世中建立足夠的影響力,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
軍隊,或許就是她的下一個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