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回到相府時,日頭已偏西,斜陽的余暉給朱墻黛瓦鍍上一層曖昧的暖光,卻驅不散她周身縈繞的寒意。鎮(zhèn)國公府之行雖爭取到經營商鋪的機會,可那份苛刻的婚前協議,還有蕭景琰毫不掩飾的厭惡,都像荊棘般扎在心頭。
剛踏進棲梧院,就見翠兒慌慌張張跑來,鬢角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小姐!二小姐來了,正在屋里等著呢!”蘇晚腳步一頓,唇角勾起一抹嘲諷——蘇明悅來得倒快,怕是迫不及待要看她的笑話。
推開門,檀香混著蘇明悅身上的玉蘭香撲面而來。只見她一身月白襦裙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捏著團扇輕輕搖晃,眼角眉梢皆是得意:“姐姐可算回來了,聽說鎮(zhèn)國公府的門檻高得很,姐姐沒受委屈吧?”
“勞妹妹掛心,國公爺雖嚴厲,但講道理。”蘇晚在主位坐下,示意翠兒奉茶,目光掃過桌上擺放的精致點心,“倒是妹妹,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棲梧院?”
蘇明悅掩唇輕笑,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明日便是詩會,原該與姐姐一同準備,可父親說姐姐要專心籌備婚事……”她故意拖長尾音,語氣里滿是惋惜,“姐姐莫怪父親,畢竟這樁婚事關系著蘇家臉面,萬一再出什么差錯……”
“出什么差錯?”蘇晚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滾燙的茶水熨燙著喉間,“妹妹是說我與人私通的事?昨日在父親面前,妹妹不是已經承認那刺繡是偽造的?”
空氣驟然凝固,蘇明悅的笑容僵在臉上。她猛地起身,手中團扇重重拍在桌上:“姐姐這是何意?難道還想將臟水潑在我身上不成?”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柳氏的聲音隨之響起:“這是怎么了?姐妹倆好好的怎么吵起來了?”
柳氏穿著藕荷色織錦長裙,身后跟著兩個捧著藥罐的丫鬟,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眼底的不悅。她在蘇晚對面坐下,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明薇,明日詩會是京城貴女們的盛會,原本你作為嫡女該領頭參加,可如今……”她嘆了口氣,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蘇晚,“為了蘇家名聲,你還是暫且避避風頭吧。”
蘇晚垂眸盯著茶盞中浮動的茶葉,心中冷笑。這母女倆一唱一和,分明是想徹底將她釘在“失德”的恥辱柱上。指尖摩挲著杯沿,她突然輕笑出聲:“母親說得是,只是女兒昨日與國公爺商議婚事時,他提到希望我多與京城貴女走動,以免婚后鬧出笑話。”
柳氏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蘇明悅更是攥緊了手中的團扇:“姐姐莫要胡說!鎮(zhèn)國公怎會……”
“妹妹若是不信,大可去問父親。”蘇晚抬眸,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況且,我雖名聲有損,但圣上欽點的鎮(zhèn)國公夫人,總不至于連一場詩會都沒資格參加吧?”
屋內陷入死寂,柳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沒想到蘇晚竟會搬出皇帝和蕭景琰,更沒想到那個往日任人拿捏的嫡女,短短兩日竟變得如此難纏。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柳氏強擠出笑容,“只是明薇,詩會上可要謹言慎行,莫要再……”
“女兒明白。”蘇晚打斷她的話,轉頭吩咐翠兒,“去把我那套新制的霞影紗裙找出來,再配上次從江南帶回來的珍珠釵。明日詩會,可不能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等柳氏母女離開,棲梧院重新恢復安靜。翠兒看著蘇晚的背影,猶豫著開口:“小姐,您真要去詩會?那些貴女們……”
“越是避著,她們越覺得我好欺負。”蘇晚走到梳妝臺前坐下,望著鏡中的自己,“明日詩會,就是我翻身的第一步。”她指尖劃過鬢邊,忽然想起蕭景琰書房里的松香,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心中莫名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
第二日清晨,蘇晚身著月白底色繡著銀線玉蘭的霞影紗裙,外披一件淡紫色云錦披風,發(fā)髻上點綴著珍珠釵和幾朵新鮮的白玉蘭,整個人清雅脫俗,與記憶中那個狼狽的蘇明薇判若兩人。她剛出棲梧院,就見蘇明悅站在回廊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嫉妒。
“姐姐今日倒是打扮得隆重。”蘇明悅上下打量著她,“只是不知這皮囊下,還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蘇晚淡淡一笑:“妹妹若是有這閑心議論我,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詩作上。聽說此次詩會,太子殿下也會派人前來觀禮。”
蘇明悅臉色微變,她精心準備了數月,就是想在詩會上一鳴驚人,得到太子的青睞。冷哼一聲,她轉身就走:“到時候可別給蘇家丟臉!”
馬車行駛在去往詩會的路上,蘇晚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盤算著應對之策。她雖熟讀詩書,可古代詩詞講究格律用典,萬一露餡……正想著,馬車突然劇烈顛簸,蘇晚險些摔倒,幸虧翠兒眼疾手快扶住她。
“怎么回事?”翠兒撩開簾子問道。
車夫的聲音帶著驚慌:“姑娘,前面有個醉漢倒在路中間,怎么叫都不醒!”
蘇晚眉頭緊皺,直覺告訴她此事蹊蹺。剛要下車查看,就聽到身后傳來馬蹄聲。轉頭望去,只見一隊玄甲騎兵護送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緩緩而來,馬車兩側的旗幟上繡著“蕭”字——是鎮(zhèn)國公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