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四月還沒有太熱，菲爾出工回來歇了幾天，準備準備，開始收拾東西回家結婚。

菲爾瞅著陽臺新買的荔枝樹苗，新芽還沒有發出，而另外幾盆小番茄苗也還在弱小...真是放心不下啊...

回屋看到自己的一米8的大床，跳著躺上去，滾兩翻真舒服，可不久也要說再見了......去了那邊估計再也睡不到這么大這么舒服的床了......

菲爾審視了一遍現有的一切:一套鍋碗瓢盆——那個鍋是千挑萬選的寶貝（性價比超高）；那個碗是分隔成兩半的玻璃碗，微波爐烤箱都能用，目前烤箱還沒試過；那個勺子也是貨比三家后選的一把可愛又大方的勺子......連煤氣灶都是換了新的電池打火開始認真用的爐灶——這些可不簡單，

“去了那邊，估計還得買一套差不多的...不行，兩個人的估計用的東西就不一樣了，鍋得大一點，碗也得買成那種可以外帶和加熱的...”

這些倒不是最主要的。菲爾翻起一直收起來的她和e的合照——那張e唯一睜著眼睛但背過臉的、她自己卻正臉微笑的照片，搖了搖頭:

“這人真的行嗎？......”

除了那看起來沒有毛病的全身零件，靈魂卻那么...空洞？

菲爾記不起來e給她留下的深刻印象。關于這個人的種種，似乎一句話就能概括完:毫無波瀾的一臺服務于社會的機器，還是不太機智那種。

“和這個人型機器結婚，然后放棄我這鮮活的生活里的一切？”菲爾都覺得自己很恐怖，像是個可以逼迫自己交換家庭的劊子手。只是，這個劊子手不會砍她的頭，但是會親手斬斷她靈敏的磁場和熱愛生活的雷達。

越想越不愿意動彈，就這樣菲爾又在家里躺了幾天。她甚至幻想發生一些惡性事件，讓結婚這件事黃了。但隨即，她又打消了這種念頭。

然而，一切都很平靜，e幾乎也沒什么聯絡，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自己每天都在審視加購的結婚禮服和對戒、以及想象婚后在德城的小房子的生活和工作。

海明威的《永別了，武器》，是上一次去上饒拍現代劇時，一本辦公室的雜志上推薦的。

“如果探索新生活是一場未知的冒險，那我希望人人有勇氣面對一切?！苯谧x《永別了，武器》有感。

“逃避戰爭，以及毫無希望的活著。”海明威曾經歷過這樣一段人生。

海明威作為美國軍人在德國駐守時，和醫院年輕的護士戀愛。面對死亡威脅的陰影和對美好家園的向往，倆人決定逃離德國，去往和平地帶的瑞士重新生活。

整個懷孕期間伴隨著逃難的緊張和不安，以及顛沛流離。在山里住了近半年后，在生產來臨之際，厄運卻再次降臨:

“她明明很痛苦，卻微笑著不語。”

難產兩天的妻子最終產下了死胎，而不久更是大出血離世。他像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生的希望一樣，再次失去所有——他用心策劃的一切逃亡和新生活。

“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厄運注定將我纏繞！”書中的男人坐在醫院昏暗的走廊上，低下頭質問自己。

“厄運是什么呢？人為什么會感知到壞的事情將如影隨形？是什么在剝奪人們重新生活的勇氣？！”

菲爾沒有答案，只是隱約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是命運捉弄。實際上小鎮沒有剖腹產手術，而且孩子死胎于腹中一個禮拜沒有被發現，倆人都是沒有足夠的關心這個孩子。

“看似在一起過著新生活，可內心并不安定和動力十足。瞧，他們并不關心孩子，還有孕婦?！狈茽栐u價道，完全忽略了那是四十年代的醫療水平，即便在發達的瑞士，生產也幾乎是靠自然分娩。

“擱在現代，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一尸兩命。海明威為什么要感嘆命運的懲罰？！”

“如果我這個年紀生孩子，一樣也有可能難產大出血...e那個樣子，指望他照顧我，關心我，估計什么胎動儀、什么營養素、他都不會操心，更不會明白大齡產婦的擔憂...而這更加增加了流產或者異化的風險...”

如果有誰明白此刻菲爾的憂慮，就能真的幫到她了。然而，這種擔心并無人訴說。

“可是這一步還是要走的。鐵了心的事...”

菲爾并不覺得有什么可回頭的地方，不是命運是她自己要帶自己走到這一步的。與其說惶恐，菲爾更像是賭徒，賭她的丈夫和孩子正在醞釀中，能不能孵化出來都要培育。

“40歲快要絕經的女人，和她的培養皿丈夫，呵！...還有個未知的倒霉小孩...呵呵！”

在臨近買票的前一周，菲爾把要結婚的消息告訴了妹妹。

e:機票要快點訂臨近可能訂不到。把你身份證發給我，我來買機票。

菲兒:這么早！

e:我訂了15號的，你快看看你的時間，我們盡量訂一天的這樣能一起回家。

菲爾:好的，我跟家里商量一下這個時間。

“看來真的要面對家人了...”

“喂，阿曼，那個...我可能要結婚了...”

“啊，認識多久了的，人怎么樣嘛？”

“一般般，說不上來行不行，就是跟他說什么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感覺沒見過什么世面那種。不過有一點，就是愿意來南茵看我，而且愿意結婚的。你知道的，這些年我談的那這個有的沒的，沒一個能談到結婚的，有的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么普通，精神上貧瘠，估計以后只能拖后腿...跟你不是很配啊...”

“唉，我能怎么辦呢？我是真的想結婚了，但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啊。”

“不一定非要結婚啊，等我們有點錢了，你也可以儲存卵子，做個試管嬰兒自己養啊，根本不需要一個不相配的男人...”

“那可得100萬呢！等我們有錢，我都老掉牙了哪里有卵子可用??！”

“唉，好像真是這么回事...那你真的打算找這個人了？”

“就當借精生子了吧，至少這個還能一起養娃，我一個人的能力養不大孩子的...”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很快了，15號可能就得回去，先去男方家里看一下情況，準備好了基本就月底結了...你給阿媽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