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鬼火吞噬裴遠之的瞬間，裴硯之的世界轟然崩塌。
“兄長——！“
他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劃破黎明前的黑暗，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竟將程玄烈和狄仁杰雙雙甩開。沙粒灌進他的口鼻，混合著淚水在臉上沖刷出泥濘的溝壑。他跌跌撞撞地向火海沖去，長劍在沙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跡。
林小滿撲上去抱住他的腰：“硯之！不能過去！那是噬魂鬼火！“
“放開！“裴硯之反手一推，林小滿踉蹌著跌坐在地。他猩紅的雙眼盯著火焰中那個逐漸模糊的身影，“他是我世上剩下唯一的親人……唯一的……“
火焰中，裴遠之突然轉頭。即使隔著扭曲的熱浪，林小滿也看清了他的口型：
「活下去」
下一刻，裴遠之猛地將手中長劍擲出。劍鋒擦著裴硯之耳畔飛過，精準地釘在想要偷襲的灰衣人腳前。這個動作耗盡了他最后的氣力，幽藍火焰徹底吞沒了他的身影。
“不——！“裴硯之跪倒在地，拳頭狠狠砸向沙地。鮮血從指關節滲出，立刻被貪婪的沙粒吸收。
林小滿爬到他身邊，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肩膀：“硯之，我們不能讓裴大哥的犧牲白費。“她哽咽著舉起那塊染血的玉佩，“他讓我們去找德妃...一定有他的用意。“
裴硯之緩緩抬頭。朝陽的第一縷光線刺破云層，照在他血跡斑斑的臉上。他盯著玉佩上殘缺的紋路，突然一把攥住。
“走。“這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氣，“我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眾人倉皇撤離時，林小滿最后回望了一眼。幽冥鬼火已經消散，沙地上只留下焦黑的痕跡，形狀像極了一朵盛開的三葉草。
......
正午的烈日炙烤著隱蔽山谷。林小滿正在為傷員包扎，突然聽見“咚“的一聲——一名士兵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她沖過去翻看士兵的眼瞼，瞳孔已經呈現詭異的青灰色。扒開衣領，鎖骨下方浮現出蛛網般的黑紫色紋路。
“蠱毒發作了！“她厲聲喊道，“所有人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類似紋路！“
狄仁杰掀開袖口，蒼老的皮膚上已經蔓延出細小的黑絲：“從什么時候...“
“在胡楊林就開始了。“
林小滿快速翻找藥箱，“曼陀羅花粉只是引子，后來在月氏古國和禁軍統領交手時，我們又接觸了更多毒素。“
她抓起銀針刺入狄仁杰的合谷穴，針尖立刻變黑，“是混合型蠱毒，會隨血液侵蝕五臟。“
程玄烈一把扯開胸前繃帶，傷口周圍的肌肉已經發黑：“娘的！老子還以為是普通箭傷！“
“需要什么藥材？“裴硯之的聲音異常冷靜，只有林小滿注意到他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曼陀羅根莖、天山雪蓮、赤陽草。“林小滿數著所剩無幾的藥材，“還差一味...西域火蟾蜍的蛻皮。“
程玄烈抄起長槍：“我去找！這附近有綠洲，說不定...“
“我和你一起。“裴硯之已經系緊腰帶，“赤陽草生長在向陽的巖縫里，兩個人找更快。“
林小滿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將一個小布袋塞進裴硯之手中：“這里面是暫緩毒性的藥丸，每隔一個時辰含一粒。“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按，“一定要活著回來。“
裴硯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跟上程玄烈的步伐。
......
日影西斜時，林小滿正在用艾草熏烤銀針。突然，一名士兵開始劇烈抽搐，口吐白沫。
“按住他！“她將三根銀針刺入患者百會、涌泉、膻中三穴，又掰開他的嘴塞進一片人參，“蠱毒攻心了。“
狄仁杰虛弱地靠在巖壁上：“丫頭...實話告訴我，等不到藥材的話...“
“能等到。“林小滿打斷他，手下動作不停，“他們一定會回來。“
她沒說出口的是，即使藥材齊全，解藥也只有七成把握。這種混合蠱毒最陰險之處在于會隨人體質變化，沒有萬全之策。
夜幕降臨時，谷外終于傳來腳步聲。
林小滿沖出去，看見的是渾身是血的程玄烈，背著同樣血跡斑斑的裴硯之。
“遇到三葉草的巡邏隊...“程玄烈喘著粗氣，“藥材...齊了...“
裴硯之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囊，里面裝著幾株根須完好的赤陽草。他的胸前有一道猙獰的刀傷，但神志還算清醒：“火蟾蜍...在程將軍那里...“
林小滿強忍淚水，迅速架起陶罐。曼陀羅根莖要先搗碎，雪蓮需去蕊留瓣，火蟾蛻皮得用文火慢焙...她的動作行云流水，卻比平時更加輕柔，仿佛害怕打碎什么。
“他怎么樣？“熬藥間隙，她小聲問正在包扎的程玄烈。
程玄烈搖頭：“殺了七個，突圍時替我擋了一刀。“他頓了頓，“他劍法很怪...有點像裴大郎最后的招式。“
藥熬好后，林小滿先喂給最危重的士兵。藥液剛入口，那人就痙攣著弓起身子，哇地吐出一灘黑血。
“正常反應。“她扶住士兵的后背，“蠱毒在和藥性對抗。“
輪到裴硯之時，他握住她的手腕：“先給狄大人...“
“都別爭！“狄仁杰突然咳嗽起來，“按中毒深淺來！“
服藥后的痛苦比想象中更甚。裴硯之蜷縮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沙土。林小滿跪在他身邊，用沾濕的布巾擦拭他額頭的冷汗。
“想想裴大哥...“她輕聲說，“他最后看你的眼神...是欣慰的。“
裴硯之的瞳孔已經渙散，但聽到這句話時，手指突然收緊：“他說...去找德妃...“
“我們會去的。“林小滿將他的頭扶到自己膝上，“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回紫微城，揭開這一切的真相。“
深夜，最后一個服藥的是程玄烈。這位鐵漢喝下藥湯后竟疼得咬碎了一顆牙，但硬是沒吭一聲。藥效過后，他癱在地上哈哈大笑：“痛快！比當年隴西大戰還刺激！“
林小滿檢查眾人的脈搏，終于松了口氣：“毒素排出了七八成，剩下的需要調養。“她看向沉睡的裴硯之，輕輕拂開他額前汗濕的發絲，“明天就能繼續趕路了。“
篝火噼啪作響。林小滿取出那塊染血的玉佩，就著火光細看。玉佩背面刻著極小的文字，她辨認了半天才讀懂：
「沙之眼現，雙月同天，血脈為引，時空倒懸。」
她猛地合攏手掌，心跳如雷。這哪里是什么鑰匙...分明是開啟最可怕災難的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