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浮動，如同無數微小的星辰。
裴硯之緩緩睜開眼睛，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密的陰影。他先是看到頭頂熟悉的青紗帳幔，而后是床邊案幾上那盞青銅燭臺——這是兄長裴遠之去年從西域帶回的禮物。
“我回來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試著動了動手指，牽動胸口的傷處，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噬魂蠱的毒素雖然被壓制，卻在經脈中留下了灼燒般的刺痛。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瓷碗輕碰的清脆聲響。
門扉被輕輕推開，林小滿端著藥碗走進來，發間的白玉簪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你醒了？”
她的聲音像是浸了蜜的溫水，眼角微微彎起，“正好藥剛熬好，快趁熱喝了吧。”
裴硯之想要撐起身子，卻發現手臂使不上力氣。林小滿見狀立即放下藥碗，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床前。她身上帶著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晨露的清新氣息。
“別急。”她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扶著他的肩膀，“慢慢來，傷口會裂開的。”
裴硯之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的中衣傳來，那溫暖似乎能驅散經脈中的寒意。他借著她的力道緩緩坐起，額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
“我睡了多久？”他喘著氣問道，聲音比方才清亮了些。
林小滿拿起藥碗，用瓷勺輕輕攪動：“三天三夜。”她舀起一勺湯藥，小心地吹了吹，“你中的噬魂蠱太過陰毒，若不是及時找到雪靈芝，恐怕……”她的聲音突然哽住，連忙低頭掩飾泛紅的眼眶。
裴硯之注意到她眼下明顯的青黑，原本瑩潤的臉頰也消瘦了不少。他心頭一緊，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她的臉：“這些天……辛苦你了。”
林小滿怔了怔，隨即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說什么傻話。”她將藥勺遞到他唇邊，“來，先把藥喝了。這次我加了甘草，應該沒那么苦。”
藥汁入口，苦澀中帶著一絲甘甜。裴硯之看著林小滿專注的神情，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襯得她的肌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他突然想起那日在懸崖邊，她不顧一切撲過來拉住他的場景。
“小滿……”他握住她正要收回去的手，“那天在懸崖邊，你為什么……”
“因為是你啊。”林小滿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意識到說了什么，耳尖頓時染上緋色。她慌忙抽出手，起身去整理窗邊的藥箱，“我、我是大夫嘛，救死扶傷是本分。”
裴硯之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故意皺起臉：“還是好苦。”
“真的？”林小滿果然上當，急忙轉身，“我明明加了……”話未說完，就見裴硯之眼中含著狡黠的笑意。她氣惱地跺腳，“好啊，你騙我！”
“沒有騙你。”裴硯之笑著搖頭，“藥確實苦，但……”他頓了頓，聲音輕柔下來，“想到是你親手熬的，就不覺得苦了。”
林小滿的臉騰地紅了，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你、你什么時候學會說這些……”
一陣微風拂過，帶來庭院中盛放的海棠花香。裴硯之深吸一口氣，突然正色道：“對了，兄長的紙條……”
林小滿的表情也隨之嚴肅起來。她從袖中取出那張泛黃的紙條，小心地展開：“'昆侖之巔有月氏王族遺寶，袁天罡所求非善，務必阻止。'字跡很匆忙，應該是裴大哥臨時寫下的。”
裴硯之的手指輕輕撫過紙條上熟悉的筆跡，喉結滾動了幾下：“兄長他……到最后一刻都在保護我。”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壓抑著巨大的痛苦。
林小滿輕輕握住他的手：“裴大哥是個英雄。”她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我們一定會完成他的遺愿。”
兩人沉默片刻，窗外傳來鳥兒清脆的啼鳴。裴硯之突然問道：“小滿，你說袁天罡為什么要找月氏王族的遺寶？”
林小滿思索著說：“根據古籍記載，月氏王族掌握著操控'沙之眼'的秘術。傳說沙之眼能窺見過去未來，甚至改變命運軌跡。”她眉頭微蹙，“如果袁天罡得到這種力量……”
“就能助武則天穩固帝位。”裴硯之接話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甚至可能改變大唐氣運。”
林小滿點點頭：“所以我們必須阻止他。但……”她擔憂地看著裴硯之纏滿繃帶的胸口，“你現在這樣，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才能遠行。”
裴硯之剛要說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林小滿連忙扶住他，從藥箱中取出一粒藥丸：“快含住這個！”
藥丸入口清涼，很快平息了咳嗽。裴硯之苦笑道：“看來確實要養一陣子了。”
“知道就好。”林小滿假裝生氣地瞪他，“從今天起，你必須嚴格按照我的醫囑行事。”
裴硯之做出投降的手勢：“謹遵林大夫吩咐。”
林小滿被他逗笑，正要說話，門外傳來腳步聲。管家在門外恭敬道：“公子，早膳準備好了，要端進來嗎？”
“不必了。”裴硯之看向林小滿，“我想去庭院里用膳，可以嗎？”
林小滿猶豫了一下：“可以，但要穿暖和些。”她轉身從衣柜里取出一件青色外袍，細心地為他披上，“早上露氣重，傷口不能受涼。”
管家見狀連忙去安排。不多時，兩名侍女搬來一張矮幾放在庭院的海棠樹下，鋪上軟墊。林小滿扶著裴硯之慢慢走到庭院，春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
海棠花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有幾片落在裴硯之的肩頭。林小滿自然而然地伸手拂去，指尖不經意間觸到他的脖頸，兩人都是一怔。
“咳咳……”裴硯之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今天的粥很香。”
林小滿也慌忙收回手：“是、是我讓廚房加了山藥和枸杞，對傷口愈合有幫助。”
兩人安靜地用著早膳，偶爾交換一個眼神，又各自低頭。花瓣不斷飄落，在石桌上鋪了淺淺一層。
“小滿。”裴硯之突然開口，“等這件事結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林小滿攪動著碗里的粥，輕聲道：“我從小跟著師父學醫，最大的愿望就是開一間醫館，救治更多的人。”她抬頭看向遠方，“不需要多大，但要有個種滿草藥的院子。”
裴硯之注視著她的側臉：“我可以幫你。”他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在長安城最好的地段，開最大的醫館。”
林小滿轉頭看他，眼中閃爍著光芒：“真的？”
“當然。”裴硯之點頭，“我還要當你的第一個病人。”
林小滿噗嗤一笑：“哪有咒自己生病的。”
林小滿眼中泛起水光，卻強忍著沒有讓淚水落下。她轉移話題道：“快吃吧，粥要涼了。”
正當氣氛溫馨之際，管家匆匆走來：“公子，宮里來人了，說是陛下有旨。”
裴硯之和林小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林小滿低聲道：“會不會是袁天罡……”
裴硯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安心，轉向管家：“請天使到正廳稍候，我隨后就到。”
管家退下后，林小滿擔憂地說：“你的傷……”
“無妨。”裴硯之站起身，雖然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銳利，“該來的總會來。”
林小滿扶著他往正廳走，小聲道：“不管發生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裴硯之側頭看她，陽光透過海棠花的間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突然覺得，只要有她在身邊，再大的風浪也不足為懼。
“嗯，一起。”他輕聲回應，手指悄悄勾住了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