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優蹲在夜市路口的路燈下,第無數次摸向牛仔褲后兜。指尖觸到布料上磨出的毛邊時,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公交站臺,那個撞她的男人肩膀上落著片梧桐葉。當時她沒在意,直到深夜整理書包時,才發現夾層里的五百塊不翼而飛。
手機在掌心震動,屏幕亮起母親的來電。林優盯著跳動的號碼,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上周她剛騙家里說學校要交資料費,此刻余額寶里的數字是刺眼的0.00,連回出租屋的地鐵票都買不起。
“叮——”
枚硬幣滾落在腳邊。穿漢服的女孩蹲下身,將它放進林優面前的搪瓷缸:“姐姐,你的琴彈得好好聽。”林優這才想起自己抱著把舊吉他,弦鈕上還纏著泛黃的紅繩——那是奶奶臨終前塞給她的,說能“拴住好運氣”。
夜風卷起烤冷面的香氣。林優撥弄琴弦,彈的是《致愛麗絲》,卻在副歌處走了調。三天前她退掉了聲樂課,把最后一支口紅抵給了房東。此刻缸里躺著七枚硬幣,最底下是枚少見的梅花五角,讓她想起小學時總把這種硬幣攢在鐵盒里,幻想能換支帶水鉆的鋼筆。
“林優?”
熟悉的聲音讓她指尖一顫。大學室友陳雨婷站在面前,身后跟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臂彎里還抱著只戴蝴蝶結的貴賓犬。“聽說你在兼職駐唱?”陳雨婷的香水味混著狗毛氣息撲來,“早說呀,我老公公司年會缺暖場歌手......”
“不用了。”林優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在等朋友。”她望著陳雨婷腕間的卡地亞手鐲,想起兩人曾擠在宿舍吃泡面,約定將來要做“不被錢困住的大人”。此刻貴賓犬突然沖搪瓷缸叫起來,硬幣在犬吠聲中晃出細碎的光。
陳雨婷走后,林優數了數硬幣,剛好九塊。她想起巷尾的包子鋪,素餡包子一塊五一個,買五個還能送袋豆漿。正起身時,穿環衛服的張姨在身后喊:“小林,今天又沒吃飯吧?”老人往她手里塞了個油紙包,“剛蒸的糖三角,我多放了半勺紅糖。”
熱氣透過油紙燙著掌心。林優咬下第一口,糖汁燙得舌尖發麻,卻在喉間化出甜意。遠處的霓虹映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碎星。她忽然想起奶奶說過的話:“人在難處時,心里要揣著顆糖,甜不甜的,先含著。”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陌生短信:“你的《卡農》版本很特別,明晚七點,老槐樹Livehouse,試音費五百。”發件人署名“沈巍”,后綴是她上周投遞簡歷的音樂工作室。林優抬頭望向夜空,夏夜里第一顆星星正在云層后閃爍,像極了搪瓷缸里那枚梅花五角的反光。
她抱起吉他,硬幣在口袋里叮當作響。夜風掀起她洗舊的白T恤,遠處夜市的喧囂里,有人在賣唱《夜空中最亮的星》。林優摸了摸弦鈕上的紅繩,忽然笑起來——原來有些路,要先把自己逼到窮途末路,才能看見藏在塵埃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