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嫖是被人聲吵醒的。

垃圾場的人回家思考琢磨了一晚上后，終于決定反抗。

垃圾場的人們把垃圾口圍得水泄不通，要求報名處的女性執法官給他們一個說法。

一個身材肥碩的禿頭胖子拍桌：“我要見你們上級！”

小嫖認得他，這家伙是老羊的死對頭，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把垃圾場的人當人，在這里幾十年，活活打死了好幾百號人。

女性執法官道：“想出去，要么簽字要么交錢，這是規定。”

胖子咬牙，看女性執法官的胸前，她的編號是05998。

“好……很好。看來你是不想穿這身衣服了！”

胖子轉身離開，他的小弟們立刻跟上他：“聯系我姐！這里的雜碎騎到我頭上來了。”

在垃圾場還能吃的身上有膘，這個胖子身世不簡單。

聽說他在外面的時候，家里頗有權勢，只是因為在家族內斗中失敗，而被以感染藍絲的名義，送來了垃圾場。每周，都會有外面的人專門給他送來需要的物資。

看給自己撐腰的胖子走了，人群又無頭蒼蠅一樣轟鬧起來。

一聲悶響，大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所有人的目光中，幾輛轎車護送著一輛加長林肯開了進來。

垃圾場的人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高級貨，他們用的從來都是被遺棄不要的破銅爛鐵，于是小聲的議論起來。

加長林肯在胖子面前緩緩停下，不知是啟動了什么按鈕，車子的外殼開始移動，慢慢變成一輛敞篷。

小嫖不知道眼前的車為什么突然變了樣子，只是覺得陌生又危險，于是做出防備的模樣。

車內的風光完全展現在垃圾場眾人的視線下。

一個穿著花襯衫，帶著墨鏡的年輕男人站起來，他抬了抬手里的酒杯。

“大哥，好久不見。”

這句話是對胖子說的，一個英俊風流，一個被蹉跎的丑陋無比，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倆會是兄弟。

胖子看到花襯衫，肥碩的臉暴跳如雷。

“大爺的，怎么是你！柳佑真！”胖子反應過來什么“姐姐呢？你把她怎么了？”

柳佑真摘下墨鏡，語氣挑釁：“那個老女人？她已經嫁人了，王家很滿意這個兒媳。”

仿佛被點燃了引線，胖子朝柳佑真沖過來，不顧保鏢們的阻攔，抓住柳佑真的領子：“你這個王八蛋！怎么能拿自己的親姐姐去做交易！”

柳佑真笑的欠揍，他剛想繼續說什么，胖子的巴掌就扇到了他的臉上。

一瞬間，人群亂作一鍋粥。

兩個人看似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手腳并用的打作一團。

小嫖卻注意到，那個叫柳佑真的男人身邊，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皮膚白皙的男人。

細皮嫩肉的，不知道口感怎么樣。

男人注意到小嫖的目光，朝小嫖看了過來。

一片混亂中，兩個人短暫的對視。小嫖不知道對面為什么要看自己，于是歪了歪頭。

胖子被推開，扔到小嫖身邊，小嫖趕緊躲開。

柳佑真的嘴角青了一塊，不懷好氣道：“垃圾場的這個項目是我負責的，你不要做夢有人能撈你出去了。”

說完，柳佑真帶著車隊揚長離去，誰也不知道他來鬧著一通是要做什么。

很快，三個月就要過去。

這段時間，垃圾場的人鬧過，逃過，但都以失敗告終。

一部分藍絲輕度感染者被迫簽下了那張霸王條款，坐上了通往更加漆黑未來的集裝車。

大多數感染嚴重的人，還是選擇留了下來。可留下來的日子更不好過，因為不再供應垃圾，留下來的人死了大半。

有餓死的，但更多的是被打死的。那是因為搶奪所剩無幾的食物，垃圾場內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暴亂。人殺人，人吃人的場景每天都在上演。

這些日子，很多人也打過老羊的主意，尤其是胖子，無數次針對老羊，想要老羊的命。老羊靠著一雙手，以及隨手揀來的刀棍，硬是殺出一條血路。

后來老羊腿被打斷了，肚子也被掏了一個洞。是小嫖帶著妲烏和狗群，把老羊拖回了野狗的領地。

妲烏和野狗們再外面放哨，小嫖渾身血污蹲在老羊身邊，她扯了一根狗腿，撕成條，一點點喂給老羊。這是昨天剛被人類打死的野狗，是妲烏最喜歡的小女兒，有著和妲烏一樣雪白的毛發，剛出生也不過三個月，現在已經變成一具尸體。

老羊知道，野狗不在乎這些，而且在現在這樣特殊的時候，也不能在乎這些，但她的嘴皴裂開，喉嚨干澀，干嚼咽不下去。

小嫖又捧了一手血，喂給老羊。

老羊艱難的咽下，抬手摸了摸小嫖的臉：“還有幾天？”

老羊在問滿月回來的日子。

小嫖是一條狗，不會算時間，但她又怕老羊擔心，于是胡亂說：“明天。”

其實大差不差，距離滿月回來還剩三天，但是焚燒垃圾場，就在今晚。

老羊的氣已經很短了，她閉上眼，胸口一起一伏。

“我是活不久了，你見到滿月，把這個給她。”老羊摘下指間被白布包裹的戒指，白布下微微露出金色的光“讓她拿著這個好好生活。”

小嫖接過戒指似懂非懂的點頭。

“你聽懂了沒？”老羊問。

“聽懂了，這個，給滿月。”小嫖把戒指揣進胸前，好好保管起來。

老羊看著小嫖，她一直覺得小嫖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作為一個人小嫖的情感過于單薄了，即便她是被狗養大的，但這些年的相處好像也沒有在小嫖的心里留下什么。

一般人聽到老羊的話，一定會說很多安慰的話，什么會好的……不會死的……馬上就有救了，然后大哭一場。可小嫖跟沒事人似的，好像天底下能讓小嫖上心的事情，只有填飽肚子。

這樣也挺好的，老羊想著，然后沉沉睡去。

睡著前，老羊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跟小嫖說：“小嫖……你是人，如果能活下去，就回到屬于人類的地方去。”

小嫖歪著頭看老羊，發現老羊已經睡著，便扭頭離開了。

小嫖穿過垃圾場，在野狗經常休息的地方找到了妲烏和狗群。妲烏躺在月光下，正在小憩。

小嫖走過來躺下，妲烏掀開眼皮，渾濁的眼睛看向小嫖，然后輕輕舔了小嫖一下。

“哈哈……”小嫖抱住妲烏，臉埋在妲烏身上，告別似的深深吸了一口。

那晚，垃圾場的火光沖天，站在一公里開外，都能聽到里面傳來的哭嚎。大火少了半個月，濃煙幾乎把半座城覆蓋。

柳佑真站在垃圾場外一處高塔上，拿著望遠鏡觀察里面的一切。

“燒！燒完了，父親就會把位置留給我了。”柳佑真轉頭看向身邊西裝革履的男人。

上次見到男人，他坐在柳佑真身邊，今天男人坐在輪椅上，白皙的面龐讓他多了一絲病態的美感。

“對吧，水連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