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在乎野狗的人就沒幾個,滿月算一個,水連云算一個。
滿月在乎野狗,是因為她與她是朝夕相處的家人。
水連云在乎野狗,是因為那是他的噩夢。
十多年前吧,具體的時間水連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自己很小。
天陰沉沉的,就要下雨。
他的親生母親與閨蜜帶著他一路奔波來到了垃圾場。
水連云的母親是一個溫柔的人,這會兒的聲音卻十分焦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夫人。”
手下一哄而散,在垃圾場內掀起一陣驚慌。
目標有兩個,是一對母女。
一個三十左右,一個剛會打醬油。母女二人從高處一躍而下,重重摔進了垃圾場,生死不知。
那么高,肯定是活不了了。
尸體是找到了,但只找到了一個,小女孩的尸首消失無蹤。
水連云的母親發出了她這輩子最失態的聲音:“老師!”
母親的閨蜜拉住母親,輕輕遮住了她的眼。
水連云個子矮,被大人們攔在外面,什么也沒看到,只看到母親悲傷欲絕,哭的昏死過去。
一幫人匆匆而來,把垃圾場翻了個底朝天后又匆匆離去。
水連云被管家帶著離開垃圾場,在垃圾場門口,蹲著幾只野狗,正在啃食什么。
水連云好奇的望過去。
管家伸手去遮他的眼睛,已經為時已晚。
只見一個幼女與那群野狗在一起,正將一只嬰兒手臂吞吃入肚。
回去之后,水連云大病一場。他從小在溫室長大,別說人吃人,他連肉類被處理前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那個場景完全成為了他的噩夢。
直到三個月前,他在垃圾場里看見了那雙熟悉的眼睛。
單純,但恐怖。
水連云坐在被鮮花包圍的玻璃房內,愜意的曬著太陽。
嘭——
門從外面被推開,渾身珠寶、格外貴氣的傲慢女人,在仆人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好手段啊水連云,你什么時候跟柳佑真混到一起去了。”女人開口。
水連云不急不徐的轉身,看向女人那張熟悉的面孔。十年前的女人,是站在母親身邊為母親遮住血腥的閨蜜,如今,母親離世,她反而嫁進水家,一步步奪權,成了當家主人。
女人的高跟鞋聲刺耳,慢慢靠近水連云,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他:“我說過了,你不準踏出這個家一步。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水連云低下頭,捏緊了腿上的毯子。
自從母親走后,這位繼母對水連云可以說是手段了得。
外人看來,繼母不計前嫌撫養丈夫前妻的兒子多年,好吃好喝供著,在他殘疾后還給他最好的醫療,一過就是二十多年。
只有水連云知道,母親的死因是個謎,他的腿也是繼母弄斷的。他已經二十六了,卻從未被允許擁有自己的社交。就連家里都安裝了無數監控,只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玻璃花房,是母親生前留下的,是水連云的全部。
水連云運作過很多次,想與外界取得聯系,但每次都被繼母發現,然后就是長達一個月的禁閉。
柳佑真是水連云的最后一根稻草,這個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官二代,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是如出一轍的差,包括繼母。因此水家多次拒絕了柳家遞來的橄欖枝。
于是,水連云抓住了這個機會,他想利用柳佑真,奪回自己在水家的權力。
第一步,就是燒了垃圾場。
他和柳佑真都需要政績,需要所謂的大眾的認可,這樣才有機會脫離眼前女人的管控。
水連云垂下睫毛:“上次生日宴認識的,他總約我出門……”
“不要再和他來往,柳家上下就沒一條好狗,他能把親姐姐賣給王家,把親哥哥困在垃圾場燒死,你以為他是什么好東西嗎?別被賣了還給他數錢”繼母摘了一朵開的正盛的梔子花,拿在手里把玩,那是水連云母親最喜歡的花。
“李遙,你瞅瞅你兒子,又在搞小動作了。”繼母一瓣瓣揪下梔子花的花瓣,白色的軟香落在水連云腿上。
“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學聰明點,這個世界不是他想的那么簡單?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水連云低頭摩挲著花瓣,他已經習慣了繼母對他的貶低,這還算不上什么。
“太蠢了。”女人還在說,跟著她一起進來的仆人們就這么聽著。不過這種場面很常見,大家都見怪不怪了“早知道懷他的時候就該勸你打掉,省得我一進門,還得替你養孩子,還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門外,管家走來,看到繼母在立刻走上前護住水連云。
管家:“姚啟陽你夠了。”
姚啟陽,是繼母的名字。
聽到管家的聲音,繼母終于停下了她的喋喋不休。旁邊的仆人也深深的低下頭,因為他們知道,一場豪門恩怨要開始了。
“呦,老不死的又來了。”繼母抱著手臂,雖然比管家矮一頭,但用高高在上的視線看著他。
管家其實和繼母年紀相仿,五十出頭的樣子,但平常不做保養,看著粗糙很多,又站在皮膚細膩嬌貴看起來只有三十的繼母身邊,確實感覺老了一截。
“你每天這樣,對得起李遙,對得起水樹,對得起在你背后支撐你的水家上下嗎嗎?”水樹是水連云的父親。
“水樹那個老混蛋,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每天一個人支撐這個家,給他們爺倆掙醫藥費就不錯了!我對不起他?水家上下都該感謝我!”
管家不想多聽,推著繼母往外走:“算了,跟你這種人說再多也沒用。這里是夫人留給少爺的地方,請你離開。”
“一家子吸血鬼,呸!”
管家一把把繼母推出去,狠狠將門關上。
大門很隔音,只能看到繼母氣得發綠的臉,翻了個白眼離開。
“啟陽她……你就當她是在放屁,不要往心里去。”管家來到水連云身邊“我這個妹妹從小就口無遮攔,現在年紀大了,變得更讓人不可理喻了。”
水連云操控著電動輪椅往深處走去:“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今天的花還沒有澆完,你來幫我吧。”
同樣的,被花團錦簇的,還有小嫖。
睜開眼時,小嫖發現自己和阿樹躺在一個被花草裝飾的小屋。身上癢癢的不對勁,她低頭去看。
衣服不知道什么時候沒了,只剩花瓣樹葉編織的簡易遮擋物穿在身上。
“你醒了。”高大的女人倚靠在窗戶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