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妹。”
隨著話音落下,夏天哽咽的聲音放大成為號啕大哭,他緊緊抱著我,似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
感到靈魂的脫離,我浮在夏天身邊,看著他用臉貼著我的臉,淚水從他的臉劃過,也劃過我的鬢間,在眼角流過一片淚痕。
我終于死了,沒了病痛的折磨,我感到輕松,但看到夏天痛哭流涕的模樣,心底的刺痛讓我想伸手抱住他。
當我的手穿過他的身體,我意識到我該走了。
當刺眼的白光籠罩我的世界,我閉上了眼,身邊是夏天漸漸模糊的哭喊聲。我想起了未得病以前的故事。
“我叫夏天,這是我的妹妹夏至。”每到一個新的城市,他都會牽著我的手向鄰居們大聲介紹。就是這樣15歲成為孤兒的他,帶著9歲的我穿過一個又一個城市,換過一個又一個的福利院,走過了那最寄人籬下的三年。
再后來,他成年了,就到處找班上,不管是后廚幫工,還是工地搬磚,亦或是夜班保安,只要能賺錢的活他都干。為了我的學雜費,我們住過在公園中用紙殼搭建的小屋,也住過漏雨的橋洞。盡管,那時的紙殼漏風,我們依舊快樂。
三年又三年,他終于創業成功了,我們不再風餐露宿,卻因為他忙于工作,對我漸漸放寬松。而正值叛逆的“大好年華”,我也干過不少“好事”惹他生氣。
記得一次早戀被抓,辦公室里面對老師腳趾扣地的模樣和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讓我不禁笑出了聲,沒曾想那男方的媽媽張嘴就是一句“真是沒教養的狐貍精,勾引我兒子還好意思笑出聲。”盡管那個男生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他媽的嘴,夏天仍是“騰——”一下站了起來,“你他媽再說一遍?”見他面如滴墨,我趕忙拉住他的胳膊。而那個中年女人盡管被嚇得后退兩步,嘴上仍不忘嘟囔:“有媽生沒媽養的人,跟著你哥長大,難怪長成狐媚子。”
察覺他身形要動,我趕忙環保住他的胳膊,班主任見形勢不對,趕忙出來解圍,那中年女人不情不愿道了歉。
走出校門,氣氛很是沉默。
“對不起,哥,又給你添麻煩了。”我小聲開了口,那是自爸媽去世后我第一次叫他哥。
夏天抬眼望著我,“六六,哥沒生你的氣,只是哥看有些傻逼拱了我家白菜,傻逼的媽還來指責白菜。”我與他對視,見他眼眶很紅,連忙安慰道:“沒事的,這些詞我都聽習慣了,傷不了我的。”
我沒想到聽到這話他更難過了,伸手將我抱進懷里,我聽見他說:“等我給你收拾他們。”我輕輕地嗯了一聲作為應答。我靜靜地任他抱著。他常常營養不良,再加上常年干重活累活,身高竟只比我高了半個頭。
那后來,每一個說過“狐媚子”這類話的人通通被我哥拎來給我道過歉后,他為我辦了轉校,一所新的公立學校,師資是頂好的,同學也是善良的。
踏進新學校那天,我們都認為好日子來了,都在用力地笑著。
我那時正值高三,卻沒有因為轉學而壞了學習,成績一直穩固于年級前茅,夏天很為我驕傲,為此許諾我畢業后出國旅行。那年夏天,我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考上了重點國防大學,臨出發前一晚,我收拾好了行李,期待著第二天的啟程,卻收到了國防大學的通知:要提交入學體檢報告。
忙碌的夏天沒有陪我前去體檢,后來的他也一直后悔這一天沒能陪我去,是的,這一天我確診了肺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