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棠是被撕裂般的劇痛生生拽回意識的。
映入眼簾的卻是漏雨的茅草屋頂,鼻尖縈繞著潮濕霉腐的稻草氣息。
“咳、咳咳……”
喉間驟然涌上一股腥甜。
她本能地伸手去接,卻見掌心濺滿暗紫血沫,正滴落在一尊青銅面具上。
紫血?面具?
她猛地甩了甩頭,卻見小臂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膿包,猙獰可怖。
“這他娘的是我的身體?!”
她全身雞皮疙瘩驟起,險些咬破舌尖。恍惚之間,她想起剛剛在夢里看到的影像,一段段的,像是回顧一生的默片。
“那是回光返照的回憶?”
影像無聲,卻足以讓人看懂。
侯府?被趕走?強行送給一個男獵戶?男獵戶被下毒,變成了供她驅使的奴隸......
她踉蹌著撐坐而起,麻衣袖口的酸腐味熏得她眉頭緊蹙。
盞茶功夫后,她終于確信這并非夢境。
原主不知從哪搞來本《毒經》,竟以自身為鼎爐淬毒,生生把自己煉成了個人形毒瘴。
“穿越成落魄村婦也就罷了,還是個毒婦?”
“好餓啊,這具身體不會是餓死的吧?!”
她扯了扯嘴角,目光掃過這間逼仄的茅屋:東窗下缺了一角的銅鏡纏著紅布,中央粗木方桌配著兩條長凳,西墻草席旁倚著一柄獵弓,處處透著寒酸。
此時,門外忽有腳步聲逼近,她迅速躺回草墊,側目偷覷。
門扉吱呀推開,一道消瘦身影裹著風雨闖入。
男人臉色蠟黃,五官卻如刀削斧鑿,粗布麻衣緊貼著肌肉虬結的身軀,背后背著弓箭,右手提著藥包,左手拎著只淌著紫血的野兔。
最扎眼的是他眉心那道三寸豎疤,仿佛第三只眼。
這便是那獵戶?
她腦中閃過回光影像:原主錦衣玉食時,曾給一個被侯府接回的少女下毒,卻被華服婦人撞破。
看樣子是爭寵失敗后,她被主母發配給這獵戶當妻子。
妥妥的棄子啊!
估計是怕被這便宜丈夫占了身子,才對其下毒的吧……
等等,那獵戶與少女幽會的畫面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頭一凜,莫非這二人早有私情?
她將幾個回光畫面連貫起來后,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男人沉默地生火熬藥,火光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血色。
左小棠瞇眼望去,只見他頭頂浮起一串猩紅數字:75,且持續攀升——76、78、80……
當數字飆至82時,男人突然轉頭。
四目相對的剎那,她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殺意。
這數字……定是惡意值,或者殺意值!
她自幼“看圖說話”的本事就很強,此刻更確信無疑。
那碗熱氣騰騰的藥遞到跟前時,她佯裝嗅聞,卻猛地揮手打翻。
滾燙的藥汁“嘩啦”一下潑在男人的手背上,瞬間燙出大片紅痕。。
想想也知道,這么高的惡意值,再加上這古怪的湯藥氣味,沒有問題才怪!
她注意到男人右手腕有道舊傷,像一條丑陋的蜈蚣趴在上面。
這男人終于忍不住,要跟原主來個魚死網破了?
她現在就是那個女“武大郎”,馬上要被夫君給毒死了。
這男人莫不是想帶著他心尖尖上的人私奔。
天真!侯府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你們兩身份懸殊,那個女人怎么會看上你啊?!醒醒吧,做舔狗,沒出路啊。
你不要用這個瘆人的眼神看我啊!
左小棠在心里頭直吶喊。
她咳著血,笑得猙獰。
“想毒死我?可惜啊,我若死了,誰給你解藥?”
男人頭頂數字驟然飆至95,五指如鐵鉗般掐住她脖頸。
左小棠蜷縮著咳出一口紫血,手卻死死攥住他衣角。
“你你——你可不能死,你需要解藥,你的心上人還在眼巴巴等著你呢!”
男人瞳孔驟縮,手勁微松。
“我能幫你,你不就是對那個女人動了心嘛,怎么說你也伺候了我這么多年。”
在男人猶豫的剎那,她猛地掙脫開。
“聽著——”她喘息著吼道,“幫我做三件事,我替你解毒,還你自由。”
見男人猶豫,她又補充道:
“不傷天害理,也不是完成不了的事!”
男人突然打出一串手語。
啞巴?
想起那些回光影像的詭異之處,她恍然,忙道:
“第一件事是幫助我恢復身體,明天給我找十斤酒、弄點干凈棉布,還有,我肚子餓了。”
隨著男人轉身走到屋外,她才長舒一口氣。
不多時,一大碗肉湯端來,她狼吞虎咽后,卻發現毫無飽腹感。
“為什么吃不飽?”她心生疑惑。
除了吃不飽,她還發現這原主和啞巴夫君竟都是左撇子。
當得知家中僅剩這點吃食時,她一時心如死灰。
這日子,簡直比急診室連軸轉還慘!
不多時,男人端了洗腳水過來,正欲為她洗腳。
“等等,不用了,我自己洗。”
左小棠趕緊制止,隨后正色道:
“既然我準備放你自由,那便要開始了。以后這些伺候我的事,你不用再做了。我們只當互幫互助——我幫你追妹子,你幫我三件事。”
此時,男人惡意值定格在66,再未變動。
她明白,現在必須要和這個便宜夫君搞好關系。
要是能化敵為友,尋機解了他體內的毒,危局中或許能換得一線生機。但是稍有不慎,那66點的殺意便會化作催命符。
職場里這叫公關,此處便是與閻羅討價還價。
床榻上,姜小棠思緒萬千,而那個男人則已經在墻角的地鋪上側臥而眠。
夜半,她第三次被咳醒。
雨后的月光穿透窗欞,灑在妝臺上。
恍惚間,她感覺銀白月光竟似染上了胭脂色。
她看見那破舊木臺化作雕龍畫鳳的妝奩,破舊的銅鏡映出華美倒影。
“眼花了?”
她揉眼再看,卻依舊是破敗景象。
“我斥巨資代購的化妝品啊!”
看到梳妝臺,她不禁感到一陣惋惜,心里暗自后悔。
轉念想到如今這毒婦模樣,又覺生無可戀。
“不對,我已經死了。”
“我年紀輕輕就擁有三套房,左心房、右心房和一整個大破防!”
“我真是太難了啊!”
突然,她感覺到哪里不對。
“等等,我的心跳為什么在右邊!”
這一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