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我,“媽媽,我看人家都喜歡玫瑰,你為什么向日葵。”
“我告訴她,因為它向陽而生。”像極了我岌岌可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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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不好的人,不僅缺愛,還好騙,誰都好像很愛她,可誰好像都可以踩她一腳。
又是周五,天陰沉沉,悶熱的教室里歡聲笑語,許愿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今天是開家長會的日子,也不知道誰會來,媽媽上個星期說花生還沒種完,玉米地的草也沒割,應該又是一個沒人幫她開家長會的了。
許愿習以為常,今年她上四年級,好像家里人就沒幾次來過家長會。
老師已經在黑板上寫下了家長會,三個字,很多家長都已經坐到了座位上,許愿時不時往門口看,終于等來了人,是她繼父來了。
開完家長會,老師單獨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許愿成績最近提升了不少,作為家長,我覺得還是要好好關注好自己的孩子,多給她正確的學習環境。”
李老師模棱兩可的話,讓許愿不敢抬頭看他。
“爸,我沒有作弊,只是剛好題目簡單一些。”
“我相信你,沒事,你很厲害。”他走在前頭天快下雨了。
路上下著蒙蒙細雨,崎嶇的山路凹凸不平,她坐在摩托車后面,她低著頭只看見泥巴路,猛烈的風吹著雨衣拍打在她小腿上生疼。
回到家,許愿剛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還沒來得及進去,就硬生生停止了腳步。
“婆娘,今天許愿班主任叫我進去學校里頭,她挨我講許愿最近成績突飛猛進,怕不是……”
“應該不至于,我看最近她老是喜歡盯著電視看,應該是學到不少……”說這話的是奶奶,她平時很疼許愿。
“學個屁,天天看兩個狗熊有什么好笑的嘛……”說這話是她外婆的媽媽,已經年過七旬了,可身子骨卻卻很硬朗。
許愿沒有進去,家里新做了的水池,許愿頂著冷風拿出來校服洗。
家里面住的木頭房,兩層,下面一層住著雞和四頭牛,旁邊是豬圈,吃飯的時候,豬屎味會傳過來。
校服被她洗干凈曬起來,許愿拿去水管去沖豬圈,水聲很大,蓋住了他們的聲音。
“許愿,別弄了,下雨天多冷,快點來裝飯。”她外婆叫她了,許愿擦了擦眼睛,放好東西跑了上去。
“哎呦,一天天的,都下雨了,等一下著涼了,又要生病。”
“沒得事的外婆。”
“真的是,回來不知道煮飯吃,學校你們老師沒有教你嗎?”
許愿不敢吭聲,她外公從她記事起,說話就很兇,她很怕他。
她裝好飯,夾了一筷子煮的南瓜尖,今晚上竟然有肉,跟佛手瓜一起炒的,“愿愿,在學校都吃什么?”
“什么都吃一點,就是鹽有點不夠了。”
“確實,人家漢族人做飯就是這樣的,甜的很……”
她媽今年23,臉上的有斑,加上現在懷孕了,更是黑黑的,不過,看起來很健康。
她現在上三年級,她跟許愿的親生父親還沒有拿到離婚證,但是肚子里的那一個都快生了。
最近應該是在忙這個事情,吃好飯,許愿收拾好碗筷,一家四代人擠在一個小木屋里頭,雖然過的并不是很富裕,但是還算可以的。
周末,家里人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要一直跟著牛,他們今天要去挖咖啡地,讓許愿去放牛。
許愿高高興興的答應了,許愿背著用尿素袋子縫的包包,里面裝著一些白米飯跟鹽巴辣子,還有一本皺巴巴作業本,就高高興興地走去放牛了,鄉間田野的風吹過臉上,她坐在牛背上嘴里哼著昨天電視上看來的歌。
家里的牛有四頭,路是下坡,許愿不敢坐了,因為坡太大,會掉下來。他跟在牛后面,牛看見同村的伙伴就跑了下去,怎么也跟不上。
她氣喘吁吁,跟上的時候,是在小河的那邊,牛已經在慢悠悠地吃草,等著她了,其中一頭牛特別溫順,走到它前面,會自己低下頭讓他爬到背上。
許愿覺得這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后來每每想起來,都讓人很舒服,卻也是她臨走前,最舍不得的回憶。
晚上回到家,許愿洗好澡,開始做作業,家里的燈并沒有多亮,繼父在做飯菜,家里放著電視,那是唯一的家電。
一家人盯著電視看得入迷,許愿作業都沒寫,日子過得平平無奇,卻出奇的和諧。
又是一年春耕秋收,許愿的頭發長到了腰間,卻很不幸的被感染了蟲,現在,回到家就要接受一大酷刑,外婆跟媽媽一人坐一邊翻她的頭發。
“要不用敵敵畏試一下!?”說話的是外婆。
“那味道太沖了,怎么受得了?要不用那個殺蟲劑,今天剛噴完螞蟻還沒用完吧?”
“我覺得可以。”外公也說話了。
“你看,這個是日本人,他們都不知道……”
“這個是,好人還是壞人?”
“剛剛跟你說過了,這個是好人……”柴火燒得很旺,暖烘烘的她快睡著了。
……
第二天,許愿被噴了一頭的殺蟲劑,用媽媽的裙子裹了起來,到最后也沒見的緩解,還被弄得感染發炎了。
去了醫院,醫生說怎么敢這樣的?開了藥用了二十多塊。
“就這么點藥,還要這么多錢,都夠家里一周的伙食費了,我看你這頭也不要治了,直接剃了就沒有了。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你還小,還沒有長成大姑娘呢!再過兩年就長了……”
然后,就被硬扛著去理發店剃了光頭,那天天氣很好,許愿卻在店里面嚎啕大哭。
六年級這個愛美的年紀,因為這件事他兩個星期都沒敢去學校,每天在家,哭著不是屁股疼,就是肚子疼。
后來沒辦法戴了一頂帽子就去學校,同學們,哈哈大笑,老師自己大聲呵斥,然后她自己也忍不住。
后來,被感染的同學越來越多,有幾個也剃了光頭,許愿就不害羞了,別的班還給他們取了個組合叫光頭組合。
又過了幾個月,媽媽生了,是個妹妹,媽媽應該是早產了,小小一個,連著胎盤一起被生了出來,奶奶戳破了胎盤,也不見他哭,后來我奶給他摳了摳嘴巴,細細聲音才傳過來。
當時家里很多很多人,媽媽半蹲著,兩邊的手卻被用繩子吊著像被審視一般。
在農村生小孩,真的是風險特別大的一件事了。
幾個老婆婆自稱經驗豐富,老是時不時過來按按肚子。
疼了一天一夜,天快亮了,爸爸騎著摩托回來了,應該是連夜趕回來的,他踏上樓梯,妹妹就被生出來了,他們都說她在等她的爸爸回家呢。
他們都說我媽媽命好,離了婚,還可以找到這么負責的人……
可只有我知道,我媽婚內出軌了,背著我,跟他去約會,他給她買了一個99的老人機,她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能告訴任何人。
她說“愿愿,告訴你爸爸的話,我就要哭了。”
爸爸老是動手打媽媽,我幫不了,上次我哭著叫他別打媽媽,當時他甩開我,我撞在家門口中央的柱子上,當時鼻血直流,我祖父前兩年,因為意外離開了人世。
現在他倆一起回來這邊,養我祖母,她腿腳不便,拉著我嚼了一口樹葉敷在我鼻子上。
我媽的哭聲還在斷斷續續,她說她要離開他,她走不了,那是第一次,我意識到,我好像是媽媽脫離苦難的絆腳石。
因為這個,后面看著陌生男人大半夜進我家,我都不會告訴我爸。
后來,發生了一件很大的事,就是我爸發現了,我和我媽在地里面做活,他像打牛一般,快把我媽打死了。
我怎么擋,都擋不住我爸,我看見他像是一惡魔一般,手臂粗的棍子甩在我媽身上一下又一下。
打了很久,我媽沒了動靜,我趴在她身上,我爸就見縫插針的打,我媽身上的棍子震得我心口也疼,我哭得太撕心裂肺,旁邊正在做活的鄰居終于走了過來……
最后我外公外婆到了。
我以為他們會主持公道,結果沒想到他們說都有小孩了,忍忍就過去了。
可我當時看見10天半個月躺床上不能動的我媽,我第一次不理解,為什么不可以走,我心疼她哭。
我外公外婆竟然不心疼他們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