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度秋。
生于一個窮苦的小鄉村,父母靠打零工維持生活。
家中兩個個孩子,父母要掙錢沒有時間照顧我們,有記憶以來,一直是爺爺奶奶照顧著我們。
直到七歲歲那年,妹妹被人販子拐跑,我開始了悲慘的一生。
1993年的夏天格外熱,家中院子里長著一顆楊樹,樹上的知了叫的人心煩,熱和吵讓我選擇不睡了,下床走到門口蹲下和爬在我面前的小黑狗玩。
太陽把地面照的快裂開了,我不敢踏出屋子一步。
端來一碗水,喝到嘴里,嘴巴撅起來,只露出一條小縫,隨著嘴巴用力,水噴涌而出,水泥地瘋狂汲取從我嘴中吐出的水源。
就這樣一遍一遍的玩了起來。
直到有人喊我名字。
“度秋!”
聽見聲音的我抬頭向院子門口看去,前兩天剛離家去市里打工的父母竟然又回來了,我既驚喜又開心,走上前幫父母提行李。
“度秋乖。”
母親摸著我的頭夸贊我,我面上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尾巴早已翹到天上。
這是爺爺經常說我的話。
放下行李我就去廚房的水缸里幫父母舀了兩碗水。
這天氣許是太熱了,父母一口氣就干完了。
我端起碗又跑去廚房舀了兩碗水。
父母在房間里看著熟睡的妹妹,滿眼都是寵愛。
“你爺爺奶奶呢,怎么不在家?”
父母沒忍心叫醒妹妹,躡手躡腳的從房間里退了出來。
“爺爺奶奶說天太熱了,莊稼快旱死了,他們要去地里澆水。”
“怎么大中午的去,一會該中暑了。”
父親滿臉擔憂,起身從外屋墻上取下草帽便出門了。
其實爺爺奶奶不是中午去的,是早上就去了,只不過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獨留自己和妹妹在家里。
我和父母并不熟絡,每年只是到過年才回來一次,可我心里并不排斥與她們接觸,也不覺得陌生。
父親去地里后,母親便開始在廚房里忙活,我很珍惜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時光,因為短暫。
母親說今天天氣太熱了,煮稀飯吃。
我主動攬下燒火的工作,從地下抓起一把干草對折攥在手里,手太小了,手中的干草有點多,我只能特別用力才勉強抓穩。
枯草里混著小樹枝,扎的手心疼。
我有點著急,生怕母親覺得我不能干。
拿出一根火柴劃過盒子側面的紅磷,火花瞬間冒了出來。
將干草湊了上去,燃起來了。
放進柴火灶里,又塞了點干玉米芯進去。
母親看著我笑。
我假裝沒看見,只賣力的生火。
爺爺奶奶和父親回來的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院子里,一家人借著微弱的夕陽喝著玉米榛。
大家看起來都不開心,我沒敢說話,直到父親放下手中的碗說
“我和秀琴不走了,準備留在家里。”
我沒控制住,笑容顯露了出來,爺爺瞪了我一眼,我立馬將臉埋進了碗里。
“你不打工怎么養活這一家子,都是賠錢貨。”
爺爺生氣,氣什么,我還不太明白。
后來才知道,爺爺那天出去澆地,遇見同村的瘸子,那人笑話爺爺沒本事,兒子也是個沒本事的,娶個生不出兒子的婆娘,這么大年紀還要他來干活。
爺爺急紅了眼和瘸子打了起來。
奶奶拉不動只能去村里喊人。
老家的房子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爺爺奶奶住,另一間則是我們一家住,我們的房間有兩張床,尾對頭靠墻擺著,兩床之間被一個花床單隔開了。
父母和妹妹睡在我頭頂的那張床上。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父母說,要想留在家里,必須得找個活路。
第二天天微亮母親就將我輕輕喚醒。
“度秋,我和你爸出去一趟,你和思雨留在家里,廚房里有早飯,照看好妹妹。”
思雨是我的妹妹,四歲。
父母離家打工時,將我和妹妹留在老家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孩童時期總是貪睡,母親走后我便又閉上了眼睛,再醒來時妹妹不見了。
院子外面傳來嗩吶聲和哭喊聲。
村里有人走了。
發現妹妹不見時,我只以為是父母中途回家將她帶走了,只不過沒叫醒我,就像那天母親回家沒叫醒妹妹一樣。
直到父母回來,身旁卻未見思雨,我才徹底反應過來,妹妹不見了。
“我讓你貪睡,我打不死你個狗日的賤貨。”
父親的巴掌落在我的臉上,耳朵里傳來嗡鳴聲。
我不敢反駁,極度的驚恐讓我想要嘔吐。
我把思雨搞丟了。
“讓你在家看思雨,你怎么就睡著了!”
父親怒紅的雙眼死死的瞪著我。
眼淚不停的往下流,就是說不出妹妹去哪里了。
父親見我如同死人一般,便拉著母親出門尋人去了。
明明昨天還在開心父母以后不用外出打工了,極致的反差讓我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晌午的太陽照的地面如同燒紅的鍋,硬生生的扯下我的皮。
院子外面是村里人的叫喊聲。
不同的聲音喊著妹妹的名字,一群人走的越來越遠,漸漸的消失在我的耳朵里。
大家找了一整天,父母去報了警,警察讓他們先回去等著。
二嬸下午送母親回來的時候說最近村子里總是有陌生人出入,讓母親看好我。
母親應該是哭了一整天,如果不是二嬸扶著,怕是下一秒便會癱在地上。
二嬸說完,母親看著我,眼里充滿了怨恨,恨不得將我抽筋扒皮。
“度秋,快來扶著你媽。”
二嬸喚我上前,腳還未動便聽見母親開口。
“滾。”
不是聲嘶力竭,卻十分駭人。
我站在原地,最后還是二嬸將母親扶回了屋子。
天徹底黑下來時,爺爺奶奶和父親回來了。爺爺奶奶晌午在地里干活的時候被人叫了回來,說孩子丟了,連家也沒回便去找人了。
沒有人理會我,大家都徑直回了自己屋子。
我站在院子里,望著天空中的星星,祈求妹妹快點回來,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跪在地上磕頭。
后半夜我困的不行,偷偷的回到了床上。
接連幾天一家人都會出去找妹妹,甚至連山上都去了。
剛開始村里人還幫忙,到后面就沒人去了,大家認為這么多天還沒找到,不是被拐了就是死了。
母親接受不了,一病不起。
警察來家里找過我,問我妹妹失蹤那天我有沒有發現或者聽到什么。
我說我不知道,睡一覺醒來妹妹就不見了。
警察問話的時候父親在一旁看著。
我說完父親便沖了上來,一腳將我踹翻,如果不是警察攔著,怕是會被打死。
我捂著胸口疼的齜牙咧嘴。
但我來不及緩沖,趕忙跑回房間里,生怕又被打。
后來警察結了案,認定為被拐。
那段時間爺爺一直在家里念叨,懷疑是瘸子把妹妹拐走了。
我不懂爺爺為什么要懷疑瘸子。
長大后聽村里嬸子說,年輕的時候,爺爺和瘸子是最要好的,年少總是下手不知輕重,兩人在坡上放羊時打了起來,爺爺失手將瘸子推倒,瘸子從陡坡上摔了下去,撿回了一條命,卻從此瘸了腿,兩家鬧的不可開交。
1993年,村里還沒有監控,這個案子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對不起思雨,如果那天我沒有貪睡,思雨是不是就不會失蹤。
父母受到沉重的打擊,再次回到了市里,后來的幾年再未回來過。
直到我中考完的那個暑假,將近十年未見的父母又回到了老家。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干不動了,家里的莊稼地租給了同村的人,只留了一小塊地種些蔬菜。
那天我去地里摘了點菜,回家時便看見了站在院子里和爺爺奶奶說話的父母。
身旁還跟著一個小男孩,長的和父親很像,應該已經上小學了。
“度秋,你爸媽回來了。”
奶奶招呼剛進門的我去打招呼,當年的情景歷歷在目,父母聽見奶奶的話轉頭,我對上他們的視線便立刻移開,大家都不自在。
“我去洗菜。”
找了個理由繞開他們進了廚房。
這些年父母雖然沒回來過,卻也在給老家寄錢,內心對思雨的愧疚讓我不敢動這筆錢。
除了繳學費,剩下的我全部給了奶奶,讓她存了起來。
剛進門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家外面停著一輛車,總聽奶奶說父母這些年在市里做生意,賺了不少錢,買了房還買了車,讓我也轉去市里念書,到時候好考大學,但都被我拒絕了。
思雨的失蹤不止是我心里的痛,他們也是一樣,我怨恨過,為什么對我這么殘忍。可一想到當初母親痛苦的樣子便也恨不起來了。
眼不見心不煩,見到我只會加深他們的恨,也會加深我心里的痛。
老家現在的樣子和十年前早已不一樣,上小學時,父母便給奶奶寄來了錢,蓋起了新房,有三層。
因為父母來的原因,午飯要比之前豐盛一些。
一家人坐在飯桌上,爺爺開口說到,
“這次回去把度秋帶上,老師說她成績不錯,有機會考大學。”
“我不去。”
還未等父母說話我便開口拒絕了。
爺爺生氣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你不去市里上學是準備在村里混一輩子,到年齡就嫁人嗎!”
我沒說話,埋頭吃飯,得多吃一點,明天可不一定有這么好的菜了。
奶奶苦苦挽留父母在家住一晚,可父親說還有事便走了。
看著車子漸行漸遠,我才松了一口氣。
剛轉身準備進院子就被爺爺的掃把揚了一身灰。
“嘿你個老頭,你就算掃我我也不走。”
說完我便上樓回房間了。
爺爺雖不喜女孩,但自從思雨失蹤后,父母徹底冷落了我,我也變得沉默寡言,這一切爺爺都看在眼里,心里對我生出一絲憐憫,便不再像從前那般對我了。
時隔這么多年,父母再次踏足這個令他們傷心的地方是因為爺爺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們回來一趟,說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其實是為了讓父母帶我回市里和他們一起生活。
我初三的班主任和我同村。
中考前來家里和爺爺聊過天,說我成績是年紀第一,如果能去市里讀書,接受更好的教育,肯定能考上好大學。
大家都是鄉鄰,我們家當年的事情十里八鄉沒有不知道的。
思雨失蹤后,父母在市里混的不錯,生了兒子,還在老家蓋起了新樓房,村里的人說這是老天在彌補我那不幸的父母。
老師認為父母有能力幫我轉學,希望我能去市里好好學習。
其實是老師害怕我考不上市里,雖然我在鎮上的成績是第一。
2003年夏天,高中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我考上了市一中。
暑假結束,我還是去到了父母家。
離開老家那天,爺爺拉著我的手讓我好好學習。
奶奶裝了滿滿一蛇皮袋的蔬菜,還綁來一只活雞。
就這樣,我踏上了去市里的班車,離開了老家。
父親在車站接到了我,看著我手里提的活雞有點嫌惡。
“城里啥沒有,咋還帶只雞來。”
我將手中一蛇皮袋的菜遞給父親。
趁父親將菜放進車后備箱的空隙,我解開了綁在雞腳上的鐵絲。
黃色的雞腳布滿紋路,被鐵絲勒出一道血痕。
一路上我很溫柔,可這只雞一直在掙扎。
既然你這么不想留下了,現在我就放你走。
“爸,雞跑了!”
我假裝驚恐的喊著父親。
卻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被放走的雞使勁揮動著翅膀。
也許是被短暫囚禁住讓他產生了恐懼,拼命的想要逃跑,恨不得讓自己飛起來,飛的越遠越好。
父親發現雞跑了,連菜都沒來得及放上車,轉頭就去攆雞。
魚龍混雜的汽車站,亂糟糟的。
雞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一人一雞就這樣在車站的廣場演起了雜技。
到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做好了飯。
父親臉色看起來卻沒有那么好。
那只雞被扔在院子里。
還是被抓住了。
我打量這這棟別墅,心里想著這得多少錢才能買下。
飯桌上一家人無言。
江允樂一直在偷看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再不敢抬頭。
第二天早晨,父親說他和隔壁的叔叔是同事,他家孩子和我一樣大,都考上了市一中,讓我和鄰居家的孩子一起上學。
自己則是帶著弟弟開車離開。
我無法拒絕,因為我不知道學校在哪里。
別墅在郊區,空氣很新鮮。
昨天才來,木板床睡久了,有點不適應軟床。
在門口等了很久,隔壁別墅的門才開。
兩棟別墅被籬笆隔開,籬笆中間種著竹子。
我隱約看見是個男孩。
那人上了車,隨后便開到了我面前。
副駕駛的車窗被搖了下來,駕駛位上的叔叔將頭微微側低和我說
你就是江家的姑娘吧,快上車。
我猶豫著不知道開哪個車門,坐前面還是后面?
車緩緩駛出別墅區,一路上我都沒敢回頭看。
副駕駛的視野很開闊。
我喜歡這個位置,就和村里的客車一樣,我每次都會搶著坐最前面的位置。
我將手慢慢的移動到車門上,降下車窗。
清晨的風涌了進來,讓我浮著的心落了下來。
到達市一中門口我禮貌道謝后便走進了學校。
校榜上張貼著分班信息,四周被圍的水泄不通。
看樣子應該是擠不進去了。
我站在旁邊等大家都看的差不多了才上前找尋自己的名字。
一個班一個班的找過去,我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高一四班那張紙上。
來的有點遲,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上課了剛好響起。
教室前面的位置都已經坐了人。
我坐在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這一天過的平平無奇,無非就是各科老師立規矩,自我介紹。
老師問我為什么叫度秋,我回答不上來。
早上出門的時候父親只說讓我坐鄰居家的車來,可并未說如何回去。
我在校門口等待,沒有人來接我。
看來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我向附近的商販打探附近的公交站該怎么走。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別墅區太偏,公交車無法直達,下了公交車我自己走了回來。
隔壁家的燈亮著。
我坐在門口等待。
沒有表,我不知道時間,只能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
遠處傳來汽車的聲音。
母親第一個發現我。
我聞到了他們身上的飯味。
還挺香。
我的房間在二樓,拉開簾子我就能看見樓下。
也許是吃飽喝足有力氣了,父親在院子里抓我從老家帶來的雞。
它的生命也到盡頭了。
我拉住窗簾回到床上。
房間里有一臺電腦,可我不知道怎么玩。
后來的幾天我一直蹭鄰居家的車上學,依舊是沒有回頭看。
下午則是坐公交車加步行。
夏去秋來。
我真正與顧盡夏有交集是開學一個月后的國慶假期。
我本想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卻被父親留了下來,說讓我在家看管弟弟,他和母親要出去幾天。
無法,我只好留下。
說是到了秋天,其實還是很熱。
我在院子里坐著看書,突然聽到隔壁傳來重物砸地的聲音。
我準備過去看看,想想轉身回到房間里,讓弟弟待在家里不要亂跑。
走到隔壁門口,我輕輕的推開門,想找尋發出聲音的地方。
剛踏進院子就發現一個男孩倒在院子里。
我趕忙沖過去,還好,他尚存一絲意識。
和他對視的那一刻我確定他就是天天和我一起上學的男孩。
我焦急的問他家里有人嗎?
倒在地上的男孩只和我說藥在二樓最左邊的房間里。
我聽完便立馬跑上樓,在床頭柜找到了他說的藥。
下樓的時候去廚房隨便找了一個碗,接了自來水,將藥喂到他嘴里,混著自來水一起吞了下去。
他慢慢恢復了過來。
我用他的電話向他父母打去,告知了剛才發生的情況,電話那頭的女人拜托我先守著男孩,等她回來。
我將男孩扶回房間躺下,守在旁邊。
有一絲尷尬,我只低著頭看地板。
床上的男孩開口和我說話,
“嚇到你了吧,還好你來了,要不然我可就死了。”
我被他的話嚇到,覺得他說話一點也不遮攔。
女人回來的很快,向我道謝后我便回家了。
那天以后,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見到他。
不知道他好點了嗎?
父親為了方便我上學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
家離學校有點遠,我每天得起早才能不遲到。
冬天也漸漸來臨。
起床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早起天還未亮便要出發,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扎著我的臉。
這一刻我多想他快回來。
我不想再騎自行車上學了。
直到學期末我也沒有等到他回來。
隨著考場鈴聲的響起,高一的第一個學期結束了。
我收拾完東西回了老家。
臨走時看向隔壁,還是沒回來,不會是死了吧?
呸呸呸,我趕緊打斷自己那不吉利的想法。
爺爺奶奶見到我很開興,雖然面上不表示,可從一桌子美味就能看出來,他們應該準備了很久。
只不過一個學期沒回來,心里卻感覺恍如隔世。
我去看望了初中班主任。
老師很關心我在市一中的成績,問我能不能跟上。
其實剛去的確有些吃力,畢竟自己一直在鎮上讀書,和大家還是有差距的。但這一學期下來,追趕的也差不多了。
從老師家離開后我順著泥路往回走,路邊的雪還未化,冷的我直打哆嗦。
回到家奶奶已經包好了餃子,是我最喜歡的茴香豬肉餡的。
連吃兩碗酸湯水餃,整個人暖呼呼的。
爺爺奶奶在屋子里看春晚,我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抬頭望著星星。
思雨,新年快樂。
雪又開始下了,落在我的睫毛上,一瞬間眼前變得模糊。
直到雪落滿了肩頭我才起身離去。
寒假過的很快,快開學了,我和爺爺奶奶告別回到了市里。
父親在汽車站接到我說:
你李阿姨邀請咱們去吃飯,一會回家你快點洗個澡,別耽誤。
我不知道李阿姨是誰,低頭看了看自己,干干凈凈。
浴室的水霧升起,我將水龍頭調至最左邊,滾燙的水澆在后背,皮膚被燒的通紅。
好像有人在門口喊我,說的什么我沒聽請。
洗完出來,發現床上擺著不屬于我的衣服,走進看甚至還沒有摘吊牌。
裹著浴巾吹干頭發,我用牙咬斷了吊牌。
換好衣服走了出去,我注意到母親的視線從我出現在樓梯口的那一瞬間便一直追隨著我。
我剛想開口說這套衣服會不會太冷了。
家里有暖氣,不覺得冷,可出去了我肯定會被凍感冒。
母親伸手招呼我快點,人家已經等著了。
我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連鞋也是新的。
出了門往隔壁走我才反應過來李阿姨是誰。
進了門,他們一家人迎上來歡迎我們。
我站在父母身后看見了同樣站在長輩身后的顧盡夏。
一身黑色的運動套裝。
他居然向我眨眼。
眼神交匯我便立刻躲開,不知道是室外與室內的溫度差太大還是怎么的,我的臉開始燒了起來,不用照鏡子我也能猜到,我現在臉紅到離譜。
家長在前面熱絡的聊著,我和他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這一幕讓我想到了過年回村時看見的那些相親的場面,外出打工一年的年輕小伙子和小姑年在媒婆的撮合下相看。
飯桌上,李阿姨讓顧盡夏坐到了我旁邊。
我盡量控制自己不要看他,偶爾回答李阿姨和顧叔叔問我的話。
其實飯桌上沒有我喜歡的菜。
我沒有吃過海鮮,也不知道怎么吃,看著碗里堆起來的螃蟹海螺,我將頭轉向右邊,眼睛卻沒有看他,只是盯著餐桌說,
“別夾了,謝謝你。”
說完就趕緊將頭轉了回來。
碗里的海鮮我沒動,直到回了家那些東西還在碗里堆著。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害怕他覺得我不禮貌,或者覺得我語氣不善?
我回想著晚餐期間我對他說的那句話,我不斷的重復那句話,希望還原當時的語氣。
那一晚我討厭死海鮮了。
要是我會拆螃蟹就好了。
第二天我發燒了,請了一天假沒有去學校。
日子一天天過去,校文藝節就要到了。
我的班主任因為去外省學習,暫時由三班班主任帶我們。
班會課,兩個班集中在一起,三班的人來到我們教室。
人群中我一眼找到了他,身邊跟著幾個男生。
只看了一眼我便收回視線假裝若無其事的寫著筆記。
他走了過來,我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
和他一起的男孩開口說到,
“就站這兒吧,這好像沒人。”
他就站在了我身后,
我的心定住了。
三班班主任站在講臺上說,
“大家先放下手中的事情,咱們學校一年一度的校文化節就要開始了,每個班都得出個節目,大家踴躍報名。”
老師剛說完,底下就開始了激烈的討論。
同桌陳圓圓拿胳膊撞了撞我說,
“度秋你可以唱歌啊,你唱歌超好聽,肯定能拿獎的。”
我沒有回答她,這一刻,我好像更在乎身后的人有沒有人聽見。
身后伸來一只手拍了拍陳圓圓說,
“同學你剛才說誰會唱歌,我們盡夏會彈琴,他倆說不定能合起來出個節目。”
陳圓圓指了指我說,
“我同桌會唱歌,特別好聽。”
還沒等我出口拒絕,班主任便讓大家噤聲。
想好了嗎,有沒有同學愿意為班級爭光的?
老師剛說完,后面的男生和陳圓圓便同時出聲。
江度秋會唱歌!
顧盡夏會彈琴!
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到教室后排。
老師認識顧盡夏,但不認識我。
江度秋是哪位同學?
我舉起了我的手。
好,那就定你們兩個出個唱歌節目,顧盡夏你拿鋼琴為江度秋同學伴奏。
定下一個節目后大家便開始了踴躍報名,而我再聽不見其他聲音,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沒想到顧盡夏會彈琴,在我眼里他倒像是長得漂亮的體育生。
離文化節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和顧盡夏要盡快開始排練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主動開口,雖然我們有過一些交集。
好在當天晚上,顧盡夏敲開了我們家的門。
母親上樓叫我下去。
我站在樓梯拐角處看著他,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好像剛洗過澡。
柔順的頭發蓋在眉毛處。
女孩一樣白皙的皮膚。
像鎮上賣碟片店里貼著的韓國男團海報。
今天他穿的是米白色的睡衣。
顧盡夏和母親說了學校文藝節的事情。
我隨著他去了他們家。
屋子里空無一人。
“我爸媽出差了,家里沒人,別緊張。”
被他戳中緊張的心緒,我好奇,他怎么知道,難道我表現的很明顯嗎?
我看著他走到客廳中央,打開頂燈。
一架黑色的三腳架鋼琴出現在我眼前。
顧盡夏掀開蓋在琴上的罩子。
手指落在鋼琴健上發出聲音。
是周杰倫的晴天。
我站在他身后。
那天晚上他彈了很多首曲子,我最喜歡的就是晴天。
第二天一去到學校陳圓圓就著急的問我定下曲子了嗎。
“還沒定下來,顧盡夏說再想想。”
中午最后一節課下課前幾分鐘,窗外出現一張熟悉的面龐。
顧盡夏將拿著鑰匙的手抬起來。
我知道那是學校鋼琴室的鑰匙。
下課鈴一響,我便假裝鎮靜的沖了出去。
因為陳圓圓也看見了顧盡夏,她猜到我們可能要去排練,便拉著我沖了出去。
前面的故作鎮靜也白費了。
顧盡夏身后跟著趙望舒。
那天和陳圓圓說顧盡夏會彈琴的那個男孩。
午休時間有限,我們四個人沒吃飯直接去了鋼琴室。
趙望舒看著我們說,
“你們兩個曲子定下來了沒?實在不行我給你倆想。”
陳圓圓附和著趙望舒的話,
“對呀,要不我們也替你倆選選?”
我看了眼顧盡夏,他單手托著腦袋撐在鋼琴上看著我,表示贊同。
陳圓圓隨即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個mp3。
學校查這些查的很嚴,我害怕被過路的老師看見,便擋在了圓圓面前。mp3里全是最近流行的歌,我們挨個聽了過去。
為了防止被發現,圓圓把聲音開的很小,四個人的腦袋就這樣擠在了一起。
直到mp3里傳來張韶涵的歌。
我抬起頭看顧盡夏說,
“這首怎么樣?”
敲定下歌曲,圓圓將mp3和耳機遞給顧盡夏,讓他一個人好好聽。
至今我還記得那個午后,我們三個人并排坐在鋼琴室的桌子上,聽著顧盡夏彈鋼琴。
學校的鋼琴有點年頭,加上無人維修,有好多音都不準,但我卻覺得那是我聽過最好的鋼琴曲。
選定歌曲這件事好像很簡單,顧盡夏報上去老師就同意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每天下午放學后,我和顧盡夏都會在他們家練習一會。
我們的關系好像也越來越近了。
顧盡夏說之前從未見過我。
我無法揭開傷疤。
只回他,
“我之前也沒見過你。”
他看著我笑了笑。
我知道他想問什么,我是江廣德的閨女,為什么這十年我從未來過。
我無法回答他。
就像我無法回答我為何叫江度秋。
父親從母親那里得知我要和顧盡夏一起表演節目,莫名的開心,甚至準備了我一直沒有開口要的禮服。
學校文化節那天一整天不上課,表演節目的同學也會盛裝打扮,這是市一中文化節的特色。
文化節那天,母親破天荒的為我化妝,為我盤頭。
這是思雨失蹤后我與母親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換好禮服和高跟鞋,母親說顧盡夏已經在樓下了。
我深呼一口氣,提著裙子往外走。
站在樓梯口的那一刻,居高臨下的看他,我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跳動。
顧盡夏一身黑色的西服,頭發向后梳,很像電影明星。
下樓梯的時候由于穿不慣高跟鞋,最后一個臺階我險些摔倒。
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抓著他的小臂,隔著西服好似都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到學校后我們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班級。
圓圓見到我后就開始夸張的大喊。
“天吶天吶,你今天簡直就像仙女。”
我知道她在哄我開心。
第一次穿高跟鞋,腳被磨出了血泡。
觀眾提前到達演播室坐好,表演的同學則是待在后臺等待。
紙質的節目表上,我們的歌曲被排在了倒數第二個。
最后一個節目是校合唱團的校歌。
看著大家一個一個上臺表演,我緊張的手心出汗。
初中在鎮上上學的時候也表演過唱歌,只不過沒有這么隆重。
反觀坐在我身旁的顧盡夏卻無比放松。
“你緊張嗎?”
顧盡夏本來在閉目養神,聽見我的聲音緩緩地睜開眼睛。
“不緊張。”
從睜開眼到說完話,他的目光都沒有移開。
我快被他的視線看穿了說,
“我緊張。”
他好似沒想到我會這么說,愣了一下。
隨后從身后取來一瓶礦泉水打開送到我手上說,
“喝點水,慢慢的喝。”
我接過那瓶被打開的水,一點一點地抿。
后臺傳來主持人的聲音,
接下來有請高一三班的顧盡夏和高一四班的江度秋為我們帶來歌曲《遺失的美好》。
鋼琴早在表演開始前就被搬到了臺子上。
顧盡夏伸出手扶我一起上臺。
站在漆黑的舞臺上,再次深呼吸調整我那緊張的情緒。
“哐”
一束束暖黃色的燈從四周照向我。
想起顧盡夏的話,
一會上臺如果準備好了就回頭看我。
回頭看,同樣是一束光照著坐在琴凳上的他。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當第一個音符響起,我緊張的情緒也隨著音符的尾音散去。
看著臺下為我瘋狂吶喊的圓圓,我漏出了幸福的笑。
一首歌唱完,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趙望舒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相機,非要幫我們照相。
所有節目表演完畢,老師會現場評選出來前三名,并且頒獎。
我們遺失的美好獲得了第三名。
可惜只有一張獎狀。
顧盡夏選擇給我。
那天晚上我將寫有我們名字的獎狀藏了起來。
校文化節過去不久就迎來了校運動會。
跑步我是高手。
小時候被爺爺追的滿村跑。
區區1500米不在話下。
圓圓看我在忙著記筆記,便問我報什么,她替我去填,我頭也沒抬說,
“長跑。”
后來三班班主任在班上夸我有為班級拼搏的精神,我才知道報錯了。
長跑有1500米和3000米。
圓圓幫我報了3000。
想改也來不及了,表已經交上去了。
為了夸下的海口,我每天放學后在別墅區偷偷練長跑。
連周末也不松懈。
早晨起床喝了點水我便出門跑步,直到最后一圈結束時遇見了顧盡夏,他正在遛狗。
他和我打了招呼。
我也回了他。
我蹲下逗狗,面前的小狗讓我想到了兒時老家的那只小黑狗。
我的小狗是只土狗,是父親和村里人為我要來的。
顧盡夏看我好像很喜歡狗,問我,
“你也養狗嗎?”
我站起身。
“我沒養過狗。”
我說了謊。
這是我下意識的回答。
交談之際,趙望舒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
他沒想到我居然也住在這里。
“哎,江度秋,你怎么在這里?”
他充滿好奇的語氣讓我也開始想。
對啊,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顧盡夏替我回答了這個問題。
“江度秋是我鄰居。”
那天我才知道,原來趙望舒也住在這里。
顧盡夏家里沒人,所以一到周末趙望舒便會來和他家和他一起打游戲。
趙望舒看著我說,
“要不要來和我們一起玩呀?”
我好像被迷惑了。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再過去。”
顧盡夏和趙望舒繼續遛狗。
我一進到家門便開始拖鞋,脫外套。
走到二樓急不可耐的進浴室洗澡。
我想打扮一下,卻又怕被看出來。
我將長發編成一個麻花辮。
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下面穿了一條淡藍色牛仔褲。
剛出家門,他們也剛好遛完狗。
趙望舒將狗拴在院子里。
我們一起進了房間。
趙望舒對我好像有問不完的問題,
“江度秋,你初中是在哪里上的,我怎么沒見過你?”
同樣的問題,顧盡夏也問過我。
“為什么這里的人一定要見過我。”
我用同樣的話回復趙望舒。
“我之前也沒見過你。”
也許是內心自卑的那顆球觸底反彈,讓我的語氣帶有一絲不善。
顧盡夏聽見我的回答回頭看向我。
趙望舒連忙解釋,
“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因為在這片住的我基本上都認識,更不用說是盡夏的鄰居了。”
我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
“我之前一直在老家上學,上高中才來的市里。”
趙望舒很識趣的沒有再繼續追問。
不愉快的情緒很快過去。
他們兩個在樓上打游戲,趙望舒倒是不客氣,也不問我會不會做飯就說自己餓了。
我在廚房里找尋食材,找了半天卻只找到幾顆雞蛋。
由此可見顧盡夏家里好像不怎么住人,除了他自己。
過年從老家回來那頓飯怕是他們一家久違的聚餐吧。
父母帶江允樂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里了,反正每個周末基本上就我一個人在家。
我本來想拿袋子裝菜過去做,但是突然想起了顧盡夏家里好像連調料也不全,想來想去還是在自己家做吧。
在老家的時候,家里的飯基本上都是我做。
做飯對我來說很簡單。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飯量怎么樣,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蒸了滿滿一鍋米飯,大不了明天吃蛋炒飯。
飯做好我去叫他們兩個。
在樓下都能聽見兩個人激烈的爭吵聲。
“你給我讓開讓開!”
“你別擋我道!”
“不是你老撞我干什么?”
“你自己往我這邊靠,怎么又成我撞你了,有你怎么碰瓷的嗎?”
上二樓,我站在顧盡夏房間門口,看著兩個人在坐在地板上,一人手里拿著一個游戲手柄,面前的顯示屏上是賽車游戲的畫面。
“吃飯了。”
顧盡夏聽見我的聲音便扔下游戲手柄向我走來。
趙望舒發出了尖叫,
“不是顧盡夏,你有沒有一點游戲精神!還沒決出勝負呢!”
顧盡夏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身體不自覺的僵硬。
我將頭側轉問,
“你干什么。”
顧盡夏加快腳步,將兩個臺階的距離縮為一個臺階,我好像聽見了他的心跳。
他將頭抵在我的后腦勺上說,
“靠一下,我有點難受。”
那一刻我有一絲慌亂,難道和那天一樣?
剛想問他藥在哪里,就聽見他賤兮兮的笑聲。
我知道他戲弄了我。
轉身就要打他,卻被他躲了過去。
趙望舒從房間里追了出來,看見我們兩個在打鬧,大喊道,
“不是,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顧盡夏在客廳和我躲貓貓,我伸手想要抓住他,卻被他握住雙手反箍在懷里,動彈不了。
誰說彈鋼琴的男生像王子,他明明像無賴。
坐在餐桌上,趙望舒看著面前的飯菜不停的夸我。
我有點不好意思,桌上全是素菜,但趙望舒實在夸的有點離譜了。
面前的西紅柿炒蛋被趙望舒端起來就往碗里倒。“這個土豆絲也好吃,太美味了!”
“還有這是什么,怎么還帶著一點甜味?”
趙望舒一邊往嘴里塞一邊問我。
反觀顧盡夏,只是一味的吃。
我回答趙望舒的話,“這是菜苔,有點甜絲絲的,我爺爺喜歡種這個。”
趙望舒點頭回應我的話。
吃完飯,顧盡夏和趙望舒負責打掃廚房。
趙望舒正在拖地,突然開口問我明天吃什么?
???
怎么明天還要管他們的飯?
我沒有回答。
顧盡夏停下洗碗的動作回頭看我。
好吧。
明天吃蛋炒飯,因為還剩很多米飯。
兩個人倒是不挑,畢竟我要是不做,他們就得出去吃。
之前聽村里人說過父親在市里發了財,可我來了這么久依然不清楚父親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經常不在家,母親和弟弟也是,這個別墅好像是專門為我買的?
他們只是偶爾回來罷了。
又或許是我的存在讓大家都不自在,所以他們才經常不在。
打掃完衛生,趙望舒問我要來紙筆,寫下一串數字給我。
我接過看完說道:
我沒有手機。
趙望舒說,
“這不是我的手機號,這是我的QQ號。”
我接著說,
“我也沒有QQ。”
空氣好像凝固了。
趙望舒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說,
“你沒有QQ?怎么可能?”
好吧,我理解他的驚訝,對于互聯網高速發展下的高中生來說,有QQ應該是正常的,沒有才是不正常,就算家里沒有電腦也可以去網吧。
但我沒有。
顧盡夏倒是沒有驚訝,只是問我,“你想注冊一個嗎?我幫你。”
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我好像并沒有什么需要聯系的人。
自卑的種子好像從我來市里生活開始就被催芽。
我以要睡午覺為由送走了他們。
站在二樓的房間,躲在窗簾后面看著他們從樓下回到隔壁。
兩棟別墅緊挨在一起。
我和顧盡夏的房間只有一墻之隔。
我蜷縮在角落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耳朵貼緊墻壁,卻聽不見一絲聲音。
冰涼的墻壁褪去了耳朵的溫度。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醒了。
可我等了一天也沒等到顧盡夏。
蛋炒飯被我熱了一遍又一遍。
想要偽裝成才炒好他們就到了的巧合。
最終他們還是進了垃圾桶。
自從有了自行車,每天上下學我都是自己去,哪怕顧盡夏已經回來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顧盡夏和趙望舒端著餐盤坐到我和圓圓面前。
顧盡夏自顧自開口,
“昨天我陪著趙望舒去給他的狗看病了,沒去吃飯,抱歉。”
我沒想到他會和我解釋。
圓圓關注的重點和我不同,
“你家什么狗得的什么病?”
趙望舒一提到這個就生氣,
“昨天早晨我和顧盡夏在房間里睡覺,突然聽見樓下傳來鈔票的聲音,等我下樓的時候發現有條流浪狗不知道怎么跑進顧盡夏家的院子里,正在和我們家鈔票撕咬,我上去就是一棍子,打得那只狗落花流水,倉皇而逃。可憐我家鈔票腿被咬了一個窟窿。”
聽完趙望舒的話,圓圓沒有關心狗的傷情,只是問為什么狗要叫鈔票。
趙望舒提起這個頗為得意,
“我說了你可別不信,當時我買了這狗回來,帶去顧盡夏家,想著給這狗取個名字,結果這狗居然把顧盡夏藏的私房錢找了出來,所以取名叫鈔票。”
圓圓和我同時看向顧盡夏,想要求證。
顧盡夏低著頭正在吃飯,輕笑著微微點頭。
運動會為期兩天,在星期四和星期五。
到教室的時候圓圓已經開始準備了。
我低頭看著她正在裁紙便問到:
圓圓你裁紙干什么?
圓圓很專注,手里的活沒停,嘴上回答我:
這是今天給運動員寫加油稿的稿紙,寫的越多給咱們班加分越多,我身為文藝委員,這些準備工作肯定得提前做好。
我沒再打擾她。
3000米長跑在今天下午,早上我倒是沒什么事,就和圓圓一起寫加油稿。
除了高三,所有年級的班都按照排序坐在操場上。
四班就在我們隔壁,顧盡夏和趙望舒坐在他們班最后面。
開幕式結束,比賽正式開始,大家開始互相串班聊天吃東西。
太陽太大了,我脫下校服外套罩在頭頂,想要以此隔絕與太陽的親密接觸。
女生負責寫,男生負責送。
我寫好一張便會將加油稿舉過頭頂,會有人來拿走。
這張稿子舉了半天還沒人來取,正當我想抬頭時手中的稿子終于被人拿走了,我繼續寫下一張,耳邊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累嗎?”
我將校服外套從頭頂取下,顧盡夏站在我身旁看著我,手里拿著一瓶水。
我站起身接過水說了聲謝謝。
寫了這么久,這會才感到有點渴,打開水就是一頓猛灌,水從嘴角滑過,順著脖頸來到隱秘地帶,當著他的面我不好擦,只能等它自己干。
顧盡夏問我比賽在什么時候。
我回答他,
“在下午。”
趙望舒買來一袋子雪糕請全班同學吃,顧盡夏拿了一根給我,圓圓看見后跑去和趙望舒要。
我看著圓圓搶趙望舒的雪糕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感受到顧盡夏灼熱的目光,我朝他看去。
對視的那一刻,耳邊傳來一句,
“你笑起來很好看。”
混著夏日的風吹進我的耳朵。
耳尖開始發燙。
我假裝沒聽見,一邊拆開雪糕的袋子一邊說,
“今天天真熱。”
說完還假裝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
下午要跑3000米,午飯我沒敢多吃,害怕自己跑完會吐。
發令槍響的那一刻,我沖了出去。
學校的操場一圈有三百米,我要跑十圈才能結束,我心里默默數著。
一圈接一圈,人越來越少,很多人選擇了退賽或者走完十圈。
喉嚨里的血腥味涌上鼻腔。
最后兩圈的時候,圓圓陪著我跑了下來,闖過終點紅線的時候我再次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廣播臺傳來趙望舒的聲音,
“跑道上留下的是你堅定的步伐,終點處迎接的是你燦爛的笑容,堅持就是勝利。”
得了第一名,心里卻有一絲莫名的失落。
下午放學,我留下來打掃操場衛生。
回到家洗個澡躺在床上。
一般按照偶像劇里的劇情,我跑到終點時應該暈倒,然后心愛的男孩會將我抱起送去醫務室。
可惜我一點也不暈。
運動會結束后,我全身心都撲在學習上。
高二會重新分班。
顧盡夏又消失了。
我去問了趙望舒。
他說他也不知道。
沒有聯系方式,只有等待。
又是一個蟬鳴季。
我聽母親說顧盡夏一家人從美國回來了。
放暑假后我沒有著急回老家。
那天下午顧盡夏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女孩。
李阿姨和顧叔叔帶著他們出去了。
我站在窗簾后面看著汽車發動。
我想問他:
美國好玩嗎?
那個女孩是誰。
等待了一個星期,他們一家都沒有再回來。
我也該回家了。
坐上班車,這次我沒搶到最前面的位置。
到家已經是晚上。
爺爺拿著手電筒在村口等我。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
“談朋友了妮子?”
我被爺爺的話嚇了一跳,
“爺爺你胡說什么!”
還好天色夠黑,我紅透的臉沒有被發現。
奶奶做了飯等我。
可惜我暈車吃不下。
早早睡下,夢里顧盡夏問我是不是生氣了。
老家的生活很愜意。
奶奶總是能變著法的給我做好吃的。
爺爺也總是去摘果子給我吃。
我最喜歡的就是杏。
不要純甜的,要酸一點的。
爺爺不讓我多吃,他說:
桃養人,杏傷人。
心里藏著事,假期還沒結束我就回到了市里。
回到別墅的那一天,我遇到了趙望舒,他準備去找顧盡夏,
“江度秋,你回來的剛好,你怎么知道顧盡夏今天回來。”
聽到趙望舒的話,我的心瘋狂跳動。
可我的嘴卻違背了我的心,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說完便逃一般的進了門。
我再一次痛恨我的自卑。
這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回到別墅我沒再出過門,江允樂天天讓母親帶他出去玩,家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空曠的房間回蕩著我用心事譜寫的曲子。
新學期開學第一天,我見到了和顧盡夏一起回來的女孩。
我們分到了同一個班。
老師向我們介紹,
“夏竹搖,之前一直在美國上學,這學期剛回來,希望同學們能好好相處,新同學有任何不會的大家要熱心幫助。”
教室一陣嘩然。
大家都在討論這個從美國來的女孩。
我低下頭在紙上畫橫線,直到把本子劃開一道口子。
新的班級沒有我認識的同學。
和圓圓約好,中午吃飯我去找她,或者她來找我。
比圓圓先出現的是顧盡夏。
早上最后一節課上完,我收拾東西準備出教室,卻在門口碰見了他。
低頭數錢,不小心踩到他的腳。
白色的運動鞋上印著我的腳印。
脫口而出的對不起停滯在我看見他面龐的那一刻。
后面的同學著急搶飯將我推開。
我低頭向他說出那句停滯對不起就離開了。
他開口想叫住我,卻被夏竹搖的聲音打斷。
我無心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下午放學去車棚取自行車,我看見了顧盡夏。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還是假裝沒看見。
我從校服口袋里拿出鑰匙,打開車輪上的鎖。
推車準備離開。
顧盡夏突然一把將我拉住。
我不解的回頭看著他。
他好像更白了,美國那邊是冬天嗎?
“你能載我回家嗎?”
顧盡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愣住了。
我想問他,
天天接送你的叔叔呢?
還有那個和你一起從美國回來的女孩呢?
你和我一起走,她怎么辦?
這些話通通讓我咽回了肚子里,只蹦出一句,
“我載不動你,你騎。”
顧盡夏從我手中接過自行車。
我跟在他身后,學著他的步伐。
左右,左右。
至少這一刻我們是同頻的。
出了校門,我坐上后座。
手輕輕抓住少年被風吹起的衣角。
顧盡夏好像很喜歡自言自語。
他說美國一點也不好玩。
他說美國的飯一點也不好吃。
他說夏竹搖是顧叔叔同事的孩子,今年回國,暫住在他們家,等夏竹搖父母回國就搬走了。
他說他想我們了。
我安靜地聽著他的話。
那句我也想你了到最后我也沒敢說出口。
高二要開始文理分科了。
我和圓圓都想選文。
可是不管怎么選,英語永遠是我過不去的坎。
看著八十三分的卷子,我無力的癱在課桌上。
到底誰能來救救我。
下午放學,顧盡夏又在車棚等我。
我站在遠處看著他。
他看我一直不動,便向我走來。
我看到他向我靠近卻一點點的后退。
直到他開始向我跑來,我扭頭就跑。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圍著車棚跑。
顧盡夏到最后都沒追上我。
不知道是他故意的還是真的追不上我。
同學基本上都走完了。
顧盡夏蹲在我自行車旁氣喘吁吁的問我,“不是江度秋,你跑什么?”
我其實也累的夠嗆,癱坐在離顧盡夏不遠處,
“誰讓你追我?”
顧盡夏看著我,眼里全是無奈。
我準備起身時,顧盡夏猛的沖了過來,將我撲倒在地。
還好他的手墊在了我的頭下面。
要不然我可就受罪了。
顧盡夏壓在我身上。
他好像沒有覺得不對勁,眼里全是抓到我后的勝負欲。
我將他一把推開,
“你干嘛?”
顧盡夏起身將我拉起來,
“我以為你又要跑。”
我拍了拍校服身上的灰便去開鎖。
我將自行車遞給顧盡夏,他卻沒接。
“不行,今天得你載我,為了追你要了我半條命。”
我看著他臉色真的有點不對,后悔剛才和他鬧了。
我推著自行車走在前面說:
我載你可以,一會要是摔倒了可別怪我。
出了校門,我和顧盡夏說,一會我先騎,然后讓他跳上來。
顧盡夏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卻在跳上來的那一刻將自行車連我一起帶倒。
我坐在地上幽怨地看著憋笑的顧盡夏。
顧盡夏看著我不敢再放肆,乖乖的將自行車扶起來,然后伸手拉我。
我卻因為扭傷了腳好半天才站起來。
顧盡夏發現我受傷,著急的蹲下來,想要脫我的鞋。
嚇得我連忙將腳收了回來。
顧盡夏不死心,還想繼續看。
再次被我拒絕:
不用看,沒事。
我逞強的說。
可吃痛的表情卻出賣了我。
顧盡夏無法,只能讓我坐在自行車后座,他在前面推著。
看著顧盡夏的背影,我突然想到,顧盡夏英語好像很好。
你英語怎么樣?
我明知故問。
顧盡夏沒回頭說,
“還可以,怎么了?”
我思考了一瞬開口說到,
“我英語太差了,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不確定顧盡夏會不會答應我,大不了拒絕后我再想辦法就是了。
雖然我心里設想的很好,可在顧盡夏思考的這段時間里,我的手心被攥出了汗。
“可以。”
顧盡夏答應了,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再次聽見他提要求。
“但是放學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我思考了一會,假裝很為難的同意了這個請求。
心里想著怎么還有買一贈一的活動,賺了。
我和顧盡夏約好,以后每天放學去他們家學習一個小時,他要給我惡補英語。
想了很久,第二天放學我和顧盡夏說,
“我想注冊一個QQ,你能不能幫我。”
顧盡夏并沒有問我為什么,只說讓我晚上去找他。
坐在電腦前,顧盡夏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
注冊好后,顧盡夏登上自己的QQ,搜索了我的號。
顧盡夏靠在椅子上仰頭看向我說,
“注冊好了。”
補完英語回到家打開電腦。
學著顧盡夏的樣子打開QQ。
他將密碼寫在了紙上,我在鍵盤上敲擊輸入。
登上去的那一刻看見了來自美洲獅子王的好友申請。
我無法將這個網名和顧盡夏聯系在一起。
而我的網名也足夠我消化一陣。
電腦傳來男生的咳嗽聲。
顧盡夏發來信息,
“記得完成我布置給你的作業。”
從書包里掏出來顧盡夏送給我的英語單詞本。
躺在床上打開,一股濃濃的油墨味躥進我的鼻腔。
顧盡夏作為小老師很敬業,每天晚上都會檢查我前一天的英語背誦情況。
我享受著他對我的獨特。
可老天總是喜歡捉弄人。
夏竹搖找上了我。
看著面前自信漂亮的女孩,我由衷的羨慕。
夏竹搖說顧盡夏和她有婚約。
我打斷了她還想說的話,只留下一句,
“我知道了。”
那天以后,我結束和顧盡夏的約定。
膽小的我甚至不敢當面和他說。
這一刻我慶幸。
還好我注冊了QQ。
顧盡夏有問過我為什么,但我總是以各種理由敷衍了過去。
梧桐樹的葉子變得干枯,秋天又來了。
按耐住躁動的心。
我警告自己,我們沒有可能。
學校總是喜歡突擊考試。
考試座位也是隨機的。
趙望舒在考試前一天找到我,想讓我幫他作弊,
江度秋,這次考試你幫幫我唄,我爸說這次我只要能進步三十名,他就給我買輛新的摩托車。
我思考了很久,畢竟一中對于作弊還是查的很嚴的。
可最終還是在趙望舒的威逼利誘下同意了。
我和趙望舒約定好,選擇題答案我會寫在橡皮上,到時候我提前交卷,路過時將橡皮放在他桌子上。
之前從來沒干過這種事,心虛,交卷子的時候差點被桌腿絆倒。
好在兩天的考試有驚無險。
成績下來了那天,趙望舒找到我,高興的拉著我轉圈,要不是男女有別,他都想親我一口。
江度秋!你簡直是我的恩人,你知道我這次進步多少名嗎?138名!
其實沒有什么好驚訝的,趙望舒之前都是交白卷,全年級倒數第一名,這一次寫滿選擇和填空,后面自己再努力一下,進步這么多倒也沒什么奇怪的。
趙望舒說這個周末完成對我的承諾。
十月份的天忽冷忽熱,讓人捉摸不透。
想著應該不會出去太久,我就穿了一身白色牛仔套裝。
出門前將頭發扎了起來。
趙望舒帶著騎著摩托車,帶著黑色的頭盔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還挺帥的。
但我的目光停在了他身后。
顧盡夏同樣騎著一輛摩托車,身后坐的女孩,戴著頭盔我也認得出來。
是夏竹搖。
我走到趙望舒車跟前,“今天我就不去了,我還有事。”
趙望舒沒看出不對勁,也沒有為難我,“那好吧,下次再讓你感受哥的車技。”
我看著他們離開。
回到房間脫下精心搭配的衣服,放下頭發,躺在床上。
“瘋了。”
時間過的很快,高中第三年,顧盡夏徹底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連同夏竹瑤。
趙望舒卻總是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和圓圓在一起了。
我替他們感到開心。
每次看到趙望舒我總會想起顧盡夏。
我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問。
發給顧盡夏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高考我發揮的很好,查成績那天,父母都不在,家里只有我一個人,無人分享我的喜悅,我打電話給爺爺,告訴他我能上大學了,爺爺很開心,說要為我擺席,我笑著掛斷了電話。
大學我報了外地,我想離家遠一點。
我想著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也不錯。
大學四年我也嘗試著談戀愛,可我的心卻不愿意對任何人跳動。
畢業那年,爺爺去世了,我并未見到他最后一面,但爺爺留給了我一封信,由奶奶轉交給我,說只有結婚后才能打開看,要不然他在地下死不瞑目。
我問奶奶這里面是什么,怎么摸起來像一張銀行卡。
奶奶只說是爺爺臨走前給她的,她也不知道。
我將信收好,奶奶不愿意和我去城市生活,我也不強求。
畢業后我按部就班的在公司打工。
領導對我性騷擾,我挖爛了他的臉,無奈,只能辭職。
躺在家中在各種軟件上找工作,一連幾天的沒有回應。
拿起爺爺留的信封,真的好像打開看看,萬一真是錢,還能應急。
一通來自美國的郵件,改變了我的軌跡。
大學畢業后,父母總是催婚,我和他們沒什么感情,懶得理。
父母逼我去相親,都是一些公司的老總,死了老婆的,想找小三的。
我不愿意去,他們就開始哭,說公司這些年不容易,也不是非要你嫁,給人家一個面子相看相看。
公司倒閉了其實和我沒什么關系,可以我現在的經濟水平是沒法養活奶奶的,這幾年她身體不好,藥從來沒斷過,時不時的還要住院。
沒法,我答應去相親,但是必須先給十萬塊錢。
父母沒多想,便將錢轉了過來。
我拿著錢買了機票來到瑞士,我順著郵件上的地址找到了,按壓門鈴,無人回應。
我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按著。
門打開的那一刻,顧盡夏看見了我。
眼里都是震驚。
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眼前的男人,六年未見,他好像更白了。
我笑著問,“你好,請問你認識一個叫顧盡夏的男孩嗎?”
顧盡夏看著我入了迷。
六年我的變化很大,長發及腰,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帶著一絲女人的韻味。
顧盡夏邀請我進去,房間里沒開燈,昏暗看不見。
我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
他沒放開,反而拉的更緊。
我順勢摟住他的脖子,怎么好像長高了。
我踮起腳,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我想你了。”
那年沒敢說出口的話,現在倒是說出來了。
顧盡夏呼吸變得急促,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再次吻了上去。
他也不再控制,將我抵在墻上,瘋狂的掠奪。
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他就靜靜的看著我,害怕下一秒我就消失了。
再次醒來時他還在看著我,想起那些事,我有些害羞,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將我摟在懷里。
他問我為什么會來瑞士,我告訴他這些年我一直很想他,后來得知了他的住處,便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我和公司只請了一個月的假。
這一個月我過的很開心,顧盡夏教我彈琴,帶我打游戲,還會給我做飯吃,雖然味道真的不太好。
他不太喜歡出門,怪不得這么白。
我喜歡盯著他看,和六年前的記憶重疊,他還是那樣。
“和我結婚吧。”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盡夏明顯愣住了,思考了一會便拒絕了我。
“你喜歡夏竹瑤?”
我想不出他拒絕我的理由,除非是因為他有婚約。
“我喜歡你。”
他用表白反駁了我的話,既然喜歡我,為什么不愿意和我結婚?
“那你為什么不和我結婚?”
我要一個答案。
“我快死了。”
我被他的話氣笑了。
“不想和我結婚也不用找這么毒的理由吧。”
顧盡夏知道我不信,將病歷單拿了出來,我一張一張的翻看,太多了。
“我不在意,和我結婚,你要是死了我再嫁,而且你不是正在找心源。。”
顧盡夏還是拒絕了我的提議,他不想耽誤我。
在瑞士待了一個月,我要回國了,顧盡夏堅持送我去機場。
在車上,我還是不死心的問他,“真的不考慮和我結婚?”
顧盡夏沉默,我只好放棄。
回到國內,我和顧盡夏保持聯系,我每天都在想辦法勸他和我結婚,他卻總是敷衍我。
想著攻略顧盡夏的同時我應付著父母安排的相親。
對方看上我了,但我實在沒看上對面的人。
實在是太惡心了,明明有老婆還要相親,什么爛玩意。
剛從餐廳走出電話就打了過來,
“怎么樣,看上了沒?”
“還不錯,但我感覺應該還有更好的,你再給我安排幾個。”
“哎呀,還是我們家度秋乖,媽再給你安排相看上幾個。”
“謝謝媽。”
掛斷電話,惡心的都能吐出來。
現在還沒辦法撕破臉,自己怕是還得去瑞士一趟,身上的錢不夠。
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相看終是被發現了端倪。
“你在耍什么花招?相看這么多都不同意。”
這次是他們跟著一起去,反正自己還是不同意就行。
這次路途怎么這么遠,路上沒忍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一間屋內,有人在脫自己的衣服。
我一腳踹開了那個男人,舉起桌上的煙灰缸砸在地上,撿起碎片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要是不怕就過來,今天我要是死在這里你以為你能躲過去?到時候攤上人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脫身?”
對面的人被我的話唬住,連忙舉起雙手,“別沖動,我走,我走。”
待人走后,我才敢放松警惕。
沒一會電話又來了,還沒等我罵出口,“這個怎么樣?你不嫁也得嫁,你的視頻照片我已經讓他拍下來了,你以為你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嗎?去瑞士找那小子了吧?你說,如果我把這些東西發給他,他會不會發病而死。”
我妥協了,“我嫁。”
沒有婚禮,我更無心拍婚紗照,領結婚證那日,他有些怕我,我重新審視了他問,“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做鋼材的。”
“你這么窩囊還能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