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是我的青梅竹馬死對頭,我們父母是大學同學,所以我們可以說從小就認識,同一所小學,初中甚至高中,我們好像都很默契的陪伴在彼此身邊。
就連大學,我們都像被上天眷顧般考上了同一所。
直到大一的夏季。
開學后,各種大學的瑣事跟課程好像都吻了上來,我忙得不可開交,幾乎也沒時間跟夏木見面,但同時,我也認識了一個很活潑的女生,叫鄭暖,我們是同一個專業不同班級的,有很多課程都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教室里上課,在相處一段時間后,我們也成了好朋友,飯搭子。
在好不容易迎來的一個假期里,夏木約了一次ktv會面,據說他的舍友也會去,鄭暖知道了,也想去湊個熱鬧。
我沒多想,直接答應了她。
但自從那次見面后,夏木就經常約我出去,但他經常有意無意的提起鄭暖,我知道,他喜歡上了她。
于是我成了夏木經常咨詢的軍師。
但夏木的追求無疾而終,因為鄭暖突然交了男朋友,于是那晚他拉上我想讓我陪他喝酒喝通宵。
但是,他忘了,我酒精過敏。
雖然我也沒資格要求他記得,但他發現我滴酒不進時,也不知道是酒精上頭,還是過于失戀后過于不清晰的腦回路,他直接把酒杯硬塞到我唇前,冷聲道:“喝了。”
像是命令。
當時的我不得不承認,我對夏木似乎是有著日久生情的心動,當時發現他喜歡鄭暖時,心里也失落過,但我對他的喜歡不是占有,而是平淡的,細水長流的欣賞。
夏木是好學生,從小他就很照顧我,初中我受傷的時候是他背著我,一邊調侃著我擦破皮的膝蓋,一邊卻默默走向醫務室。高中被人從頭到澆了一桶水的我無助的抱著自己被淋濕的校服,只有夏木走過來,用自己的校服外套蓋在了我的頭頂,也遮住了我那時因為自己怯懦的性格而涌出來的眼淚。
所以說沒心動過那是假的。
我承認自己對他的喜歡,但卻也要承認,他對自己只有朋友的態度。
所以當時我喝下了他遞過來的那杯酒,當然換來的是在醫院掛點滴的一整晚。
第二天清醒的他,也只是在微信上給我發了條對不起的消息。
我沒有回復他。
也許在他灌我那杯酒的時候,為他心動的那顆心,就已經灰暗了。
但夏木過了幾天就按捺不住了,他給我打過電話,也發過消息,但我統統都沒有回復他。
他只能去我宿舍樓下碰運氣。
直到看見我從宿舍樓走出來那一刻,他很惱怒的走上前去,像是質問:“白時伊,你是因為我讓你喝酒現在在跟我鬧別扭?”
“沒有。”我淡然的回復道。
夏木煩躁的抓著頭發,他肯定是想不出來原因的,只能硬著頭皮問我:“那你……為什么不理我?”
“夏木,我們去旁邊的咖啡廳說清楚。”我抬眼看他,那張臉,是我心動的啟蒙,年少的稚氣退去的差不多了,但依舊陽光清秀。
夏木答應了,然后一路跟著我去了學校新開的咖啡廳。
坐下后,我直接點了兩杯橙c美式,我知道夏木不愛喝苦的咖啡,于是一杯要的三分糖,一杯要的全糖。
“十一。”夏木看我一直不開口,于是自己先開了口,“你告訴我你生氣的理由。”
十一是我的小名,他很少會這么叫我,因為他覺得這樣叫我會顯得很肉麻。
現在這么叫我只能說明他意識到,我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我從書包里掏出一把鑰匙放到桌子上,很平靜的問他:“上次我們組的小組匯報課題被模仿,材料我都鎖班級柜了,這把鑰匙是你拿我鑰匙配給鄭暖的,對嗎?”
“是你為了她,不顧我的感受,直接幫她盜竊了我們小組的勞動成果,然后你以為我不知道,對嗎?”
我一連問了他兩個問題,兩個都很致命,而我異常冷靜的看著他因為心虛別開的眼神。
那一刻,我知道了答案。
“十一,你知道當時我在追求她……”夏木知道自己這件事不占理,解釋聲音也越來越小,“對不起。”
他道歉了。
而他以為他道歉之后,那個只會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女孩會無條件原諒他。
但他錯了。
我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問了他我想問的最后一個問題,“鄭暖告訴過你,我喜歡你,對嗎?”
夏木又一次避開了眼神。
“所以你在知道我喜歡你的情況下,問我怎么追求鄭暖?”我當時已經感受不到失戀的心痛了,只是覺得可笑。
“夏木,我們也不要當朋友了,就這樣吧。”我起身取走自己的三分糖咖啡,冷漠的告訴他,“以后回家叔叔阿姨問起來,你就說我單方面不想跟你相處了。”
“十一……”
夏季的雨總是來的突然,我剛走出咖啡廳,雨點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雨幕逐漸變大,原本想一鼓作氣跑回宿舍的我,只能停在半路的超市里等雨停。
“同學,我建議在這買一包衛生巾。”
一個男生突然走近我,我還沒反應過來,腰間就多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外套。
忽然我意識到什么,緊張的看向手機上的日歷。
今天是我的生理期。
這段時間被夏木的事擾亂了思緒,都把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個,你衣服會弄臟,加個聯系方式我洗干凈了還給你。”我看向那個男生,然后遞上自己的微信好友碼,“請你掃我。”
男生可能是被這么奇葩的要好友方式逗笑了,他掃碼后,看向我手里還沒來及喝的冰咖啡,痞笑著問我:“同學,我看你最近也喝不了冰的,不如把那杯咖啡當這件衣服的報酬?”
還會自己要回報。
我只覺得他很自來熟。
但卻也要承認他是個好心人。
“可以。”我把咖啡遞給他,然后看向外面漸漸變小的雨。
那天我淋雨跑回去后,當晚就把那件衣服洗干凈晾上了。
后來在跟那個男生在微信上交談還衣服的地址后,我才知道,他是夏木的舍友。
那天的ktv會面,我明明不記得他有出現,后來聽他解釋才知道那晚他發燒,并沒有去。
然后我了解到,他叫賀隨,跟夏木關系也不是很對付。
在他知道我跟夏木的青梅竹馬關系后,一直跟我吐槽:
“誒,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咋了,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好像別人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他今天又換了個女生陪他吃飯,嘖嘖嘖,了不得。”
“他好像最近在粘什么東西,好像是一只碎了的陶瓷豬存錢罐。”
原來是那只存錢罐。
那只,在我懷疑鄭暖偷竊資料時,他覺得我無理取鬧而隨手摔碎擺在手工教室里作為我手工作業發存錢罐。
明明他是那場盜竊的背后黑手,當時卻比我這個受害者還要硬氣和理直氣壯。
那次小組作業的失利,導致我在班里的名聲掃地,小組成員都認為是我故意泄露給自己的朋友。
而我當時唯一訴苦的人還是促成這場事件的夏木。
多諷刺。
后來賀隨發現跟我說話很合得來,就纏上了我,下課的時候會一直拉著我陪他打游戲。
而他玩的游戲不是男生群里會玩的那種槍戰合作游戲,而是很幼稚的貪吃蛇或者雙人合作小游戲。
再后來,大二剛開學,他跟我表白了。
我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我也習慣了他的嘰嘰喳喳跟幼稚。
但他也很可靠,讓我一度認為,我有了能依靠的靠山。
直到大三后,他的突然消失。
大二下半年,他開始毫無預兆的流鼻血,明明小麥色的膚色,臉色卻開始莫名蒼白。
我意識到不對勁帶他去醫院檢查后,猝不及防的,他確診了急性白血病。
但由于他的父母都在國外,他只能去國外醫院做骨髓配型。
但由于他現在虛弱的身體現狀醫生只能直言:“他如果現在飛國外,說不定路上就可能出現意外,挺不過去。”
只能去勸說他父母回國做配型。
但我沒想到,他的父母狠心到為了工作,只能讓他去冒這個危險去國外治療。
醫生只能偷偷把我從病房拉出來告訴我:“病人的情況其實如果不去國外路上冒險,在醫院等配型骨髓更合適,也更穩妥。”
當時賀隨笑瞇瞇的看向我,用他化療后剃成光頭的腦袋蹭著我的手心,癢癢的觸感讓我忍不住蓄在眼眶的淚,后來他答應了我會留在醫院的要求。
化療半年后,依舊沒有合適的骨髓配型成功。而化療藥靶向藥也沒起很大的作用,只是維持了他的生命,也僅此而已。
他已經瘦弱的不成樣子了,本來還有些肌肉的身材已經瘦骨嶙峋,卻會依舊輕輕的幫我拂去眼角還未落下的淚。
后來,因為藥物作用他不斷嘔吐惡心頭暈,賀隨虛弱的躺在病床上,開始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十一,你去找別人吧,你看,我半只腳都踏進墳里了……”
而我只能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這些悲觀的話。
我很怕,一語成讖。
大三的學業也重了,夏木的身影跟記憶似乎已經消失在我的腦海了,現在我關注的只有學業和賀隨。
大三的一次期中考后,我拎著飯盒去醫院看賀隨,剛推開門,病床空蕩蕩的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我以為他遭遇危險了,急忙跑到護士臺詢問。
這時賀隨的主治醫生走過來告訴我:“你說那個大學生啊,今早被人接走了……”
我心急如焚:“他有沒有給我留下什么東西?”
“沒有東西,那間病房護士都收拾了,什么東西也沒……”
醫生話音剛落,我猛然想起自己還有賀隨的聯系方式,剛撥過電話去,就只能聽見……
對不起,您的電話是空號,請您稍后再撥……
Sorry,yourphonenumberdoesnotexist.Pleaserediallater…
那天正好下著屬于夏季的雨,像是當年我們的初遇那樣大。
我掛斷已經打不出去的電話,只是靜靜的看向外面不斷加大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