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身份差距

清晨的陽光透過獵人小屋的破窗灑進來，沈知秋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軍大衣。陸沉舟和兩名軍人已經不在屋內，門外傳來低沉的談話聲。

她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服。沒有鏡子，但她能想象自己現在的模樣——頭發蓬亂，臉上還有干涸的血跡。沈知秋用角落里的一盆水洗了臉，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發，卻怎么也理不順那些打結的發絲。

門開了，陸沉舟走進來，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醒了？“他微笑著把粥遞給她，“村里送來的，趁熱吃。“

沈知秋接過碗，熱粥的香氣讓她意識到自己有多饑餓。“外面...怎么樣了？“她小聲問。

“趙德柱和陳秀蘭被關在縣里了。“陸沉舟在她身邊坐下，“貪污的證據確鑿，他們還涉嫌倒賣統購統銷物資，夠判重刑了。“

“我爹呢？“

“在家。王參謀警告過他不得再限制你的自由。“陸沉舟猶豫了一下，“知秋，我父親中午到。他想...見見你。“

沈知秋的手一抖，差點打翻粥碗。一位軍官要見她？為了什么？警告她離他兒子遠點嗎？

“別緊張。“陸沉舟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我父親是個講道理的人。再說...“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我已經告訴他，我非你不娶。“

沈知秋的臉刷地紅了。“你...你怎么能這么說...“

“因為這是事實。“陸沉舟的眼神堅定而溫柔，“除非你改變主意了？“

沈知秋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她只是個初中畢業的農村姑娘，而陸沉舟是將門之子，受過高等教育，前途無量。這樣的差距，真的能跨越嗎？

吃完早飯，陸沉舟帶她下山。村口停著幾輛軍車，村民們遠遠圍觀，卻不敢靠近。沈知秋注意到許多人看她的眼神變了——不再是輕蔑或嘲笑，而是混合著敬畏和好奇。

“先去衛生所處理一下傷口吧。“陸沉舟建議道。

沈知秋點點頭。她的腳底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背上的傷口也開始發炎。衛生所的張醫生見到他們，立刻恭敬地迎上來。

“沈...沈同志，“張醫生的稱呼讓沈知秋很不習慣，“快請坐。“

清洗傷口時，沈知秋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喊疼。陸沉舟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當張醫生碰到一處較深的傷口時，沈知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輕點！“陸沉舟的聲音像刀一樣鋒利，嚇得張醫生手一抖。

“沒事的...“沈知秋輕聲說，卻在看到陸沉舟心疼的眼神時鼻子一酸。從來沒有人這樣在意她的疼痛。

包扎完畢后，陸沉舟送她回家。沈家小院外站著兩名持槍士兵，沈有田蹲在門檻上，看到他們立刻站起來，臉上表情復雜。

“爹...“沈知秋怯生生地喚道。

沈有田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只說出一句：“進屋換身衣服吧，你娘給你準備好了。“

沈知秋驚訝地看著父親，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曾經用鐵鍬趕走陸沉舟的人。她看向陸沉舟，后者對她點點頭：“去吧，我中午來接你。“

走進熟悉的房間，沈知秋發現炕上放著一套嶄新的衣服——淺藍色的確良襯衫和黑色褲子，這是她最好的一套衣服，平時舍不得穿。母親紅著眼眶幫她梳頭，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嬰兒。

“娘，爹他...“

“嚇壞了。“沈母低聲說，“昨天那些當兵的來家里，說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要你爹抵命。“她頓了頓，“那個陸...陸同志，他到底是什么人？“

沈知秋猶豫了一下：“他父親是軍區參謀長。“

沈母的手一抖，梳子掉在地上。“老天爺...“她喃喃道，“那你...你們...“

“我愛他，娘。“沈知秋直視母親的眼睛，“他也愛我。“

沈母的眼淚掉了下來：“可我們這樣的家庭...人家那樣的門第...“

這正是沈知秋最擔心的問題。她穿好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新衣服掩蓋不了她粗糙的雙手和曬黑的皮膚，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姑娘。

中午時分，陸沉舟如約而至。他換上了正式的軍裝，肩上的星徽閃閃發光，整個人英氣逼人。沈知秋站在他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卑。

“你很美。“陸沉舟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低聲說道，“比城里任何姑娘都美。“

沈家父母站在門口，目送他們走向村口的軍車。沈有田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第二節：軍官的考驗

縣招待所最好的房間里，陸振國軍官背對著門站在窗前。他身材高大挺拔，即使穿著便裝也能看出軍人的氣質。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身，犀利的目光直接落在沈知秋身上。

沈知秋的腿有些發軟。陸沉舟的父親比她想象的更有威嚴，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報告參謀長，沈知秋同志帶到。“陸沉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陸振國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沈知秋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邊緣，雙手緊握放在膝上。

“沈知秋同志，“軍官的聲音低沉有力，“我兒子告訴我，他想要娶你。“

沈知秋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她沒想到陸沉舟會這么直接地告訴父親。

“是...是的。“她鼓起勇氣抬頭與軍官對視，“我們...我們相愛。“

陸振國的表情難以捉摸：“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也知道沉舟是什么身份。你覺得，你配得上他嗎？“

這個直白的問題像一記耳光打在沈知秋臉上。她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節發白。

“爹！“陸沉舟憤怒地站起來。

“坐下！“軍官厲聲道，“我在問沈同志問題。“

沈知秋深吸一口氣：“陸參謀長，我只是個農村姑娘，沒文化沒背景。但我知道我愛陸沉舟，愿意為他付出一切。如果您認為我配不上他...我理解。“她的聲音顫抖但堅定，“但我不會因此放棄對他的感情。“

房間里一片寂靜。陸振國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問道：“聽說你自學醫術，還救過村里的孩子？“

沈知秋愣了一下：“只是...看了一些醫書，幫過一些小忙...“

“謙虛是美德，但過分謙虛就是虛偽。“軍官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派人調查過你。去年夏天，你用土辦法救了一個溺水的孩子；前年冬天，你徹夜照顧發高燒的五保戶老人；還有...“他看了一眼文件，“你自學的《赤腳醫生手冊》已經爛熟于心，連衛生所的醫生都向你請教。“

沈知秋驚訝地睜大眼睛。她沒想到軍官會調查得這么詳細。

“爹，你這是...“陸沉舟也一臉困惑。

陸振國突然笑了，那笑容竟和陸沉舟有幾分相似：“我在考驗你的眼光，兒子。“他轉向沈知秋，“沈同志，我剛才的問題很無禮，請你原諒。作為一個父親，我必須確認我兒子選擇的人是否值得。“

沈知秋的心砰砰直跳，不確定這是否意味著認可。

“你的勇氣和善良打動了我。“軍官的語氣柔和下來，“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你有一顆不斷學習進步的心。這才是最珍貴的品質。“

沈知秋的眼眶濕潤了。她沒想到軍官會這樣評價她。

“不過，“陸振國的表情又嚴肅起來，“軍婚不是兒戲。如果你決定嫁給沉舟，就要做好隨軍生活的準備，忍受聚少離多的寂寞，承擔起軍嫂的責任。你考慮清楚了嗎？“

沈知秋看向陸沉舟，后者眼中滿是期待和愛意。她轉向軍官，堅定地點頭：“我考慮清楚了。無論多難，我都愿意。“

陸振國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么我原則上同意你們的婚事。“他看了看手表，“不過按照程序，沉舟必須先回部隊述職，你也要完成相關手續。最快三個月后，你們才能正式結婚。“

三個月！沈知秋既欣喜又忐忑。這意味著她即將離開生活了十八年的村莊，跟隨陸沉舟去往陌生的軍營。

“謝謝爹！“陸沉舟激動地站起來敬禮。

“別高興得太早。“軍官瞪了兒子一眼，“沈同志還需要通過政審和體檢。另外，“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在正式結婚前，你們必須保持適當距離，明白嗎？“

沈知秋的臉又紅了，陸沉舟則一臉無奈地點頭。

##第三節：離別前夕

離開招待所時，沈知秋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陸沉舟的父親比她想象的更開明，更公正。她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陸沉舟，發現他正微笑著看她。

“怎么了？“她小聲問。

“我在想，“陸沉舟輕聲說，“三個月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這句話讓沈知秋的心跳加速。妻子...多么美好又陌生的稱呼。

回到村里，消息已經傳開了。村民們看她的眼神充滿敬畏，連一向刻薄的陳秀蘭的親戚們都躲得遠遠的。沈家小院外圍觀的人群迅速散開，給他們讓出一條路。

沈有田和沈母站在院子里，神情忐忑。看到他們回來，沈有田快步上前：“陸...陸同志，參謀長他...“

“我父親同意我們的婚事了。“陸沉舟直截了當地說，“不過需要等三個月，走完程序。“

沈有田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既震驚又惶恐。沈母則捂住嘴，眼淚涌了出來。

“這...這...“沈有田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句子。

“沈叔，“陸沉舟的語氣緩和下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知道您是為知秋好，只是方法不對。“

沈有田的眼圈紅了。他突然抓住陸沉舟的手：“陸同志，我...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知秋...“

這是沈知秋第一次看到父親向人低頭認錯。她別過臉去，不忍看這個曾經強勢的男人此刻的脆弱。

晚飯是在沈家吃的，陸振國軍官特意批準兒子留下道別。沈母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菜，甚至還殺了只下蛋的老母雞。飯桌上的氣氛起初很尷尬，但在陸沉舟的刻意引導下漸漸緩和。

“沉舟明天就回部隊了？“沈母小心翼翼地問。

陸沉舟點點頭：“父親命令我隨他一起回去，有任務要交接。“他看向沈知秋，“不過王參謀會留下幫你辦理相關手續。三個月很快的。“

沈知秋勉強笑了笑。三個月對她來說簡直像三年一樣漫長。

飯后，陸沉舟和沈知秋在院子里散步。初夏的夜晚，螢火蟲在草叢間飛舞，遠處傳來蛙鳴和蟲唱。

“我會給你寫信。“陸沉舟輕聲說，“每周至少一封。“

沈知秋點點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她想起第一次見到陸沉舟的場景，那個站在衛生所門口的高大軍人，誰能想到他們的生命會如此緊密地交織在一起？

“到了部隊，你要先學習基本的醫療知識。“陸沉舟計劃著，“父親說可以安排你去軍區醫院培訓...“

“我真的能行嗎？“沈知秋不安地問，“我只有初中文化...“

“你比任何人都聰明。“陸沉舟堅定地說，“那本《赤腳醫生手冊》你都能倒背如流，正規培訓算什么？“

他的話給了沈知秋莫大的信心。是啊，她曾經靠自學救了那么多人，現在有了系統學習的機會，怎么能退縮？

夜深了，陸沉舟該回招待所了。在院門口分別時，他快速塞給沈知秋一個小盒子：“明天我不方便來道別，這是給你的。等我走了再打開。“

沈知秋緊緊攥著那個小盒子，強忍淚水點頭。看著陸沉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銀色胸針，造型是一朵小小的知秋花，背面刻著“等待重逢“四個字。沈知秋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滴在那朵閃閃發光的小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