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的偌大漢白玉浴池氤氳著霧氣，數個宮人提拎著水桶排隊進來，又依次離開。
每個人都小心謹慎的低著頭，絲毫不敢讓眼神亂飄。
直到浴池的熱水蓄得差不多了，所有人包括芷秋在內，全部離開了寢殿。
芷秋一出來，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春嵐等宮女拉到了一旁。
春嵐急問：“快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公主為何突然讓那馬奴伺候沐浴？可還有其他吩咐？”
芷秋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其中緣由，公主也沒其他吩咐。”
“你怎會不清楚？”春嵐說：“這段日子就你最得公主的心，去哪兒都只帶著你，你不清楚誰清楚？”
“就是就是，”另一個宮女夏薇也跟著附和：“咱們都是長樂宮的人，你若是知道點什么，跟大家說一說，也好讓我們心里有個數啊。”
芷秋為難道：“我是真的不清楚，方才你們也瞧見了，公主是單獨與那馬奴相處的，跟著就讓我準備熱水，我也還一頭霧水呢。”
另外幾人自然不信這話，卻也知道再追問下去就失了規矩，便放芷秋離開了。
“哼，”夏薇不屑的輕哼：“還真擺起譜來了！”
春嵐撇撇嘴：“前不久她還惹怒了公主，跑來尋我去伺候，就憑她這蠢鈍的腦子，這譜我看也擺不了多久。”
幾個人嘀咕了芷秋幾句后，夏薇又將聲音壓得更低了說：“公主可是最忌諱臟臭的，怎么會讓那馬奴進殿服侍？難道又和上次一樣，為了給太子殿下出氣？”
春嵐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半年前有位新上任的年輕諫議官，在上朝時參了太子殿下一本，公主知道后，就把人騙到御花園設下陷阱，污蔑諫議官非禮于她。
最后在公主的軟硬兼施之下，那諫議官被逼得跪地學狗叫，才終于讓兩位殿下放過了他。
那時公主就是在計劃快要成功之際，讓春嵐去通知太子殿下趕去御花園，看到了那場好戲最精彩的一幕。
這個“驚喜”把太子殿下哄得極其開心，后來還特意讓人尋了東海黑珍珠送給公主。
“那今日，我們還需要給太子殿下傳話嗎？”春嵐一邊考量著，一邊又不滿抱怨道：“都怪那芷秋腦子不靈光，也不知她有沒有聽漏公主的吩咐。”
夏薇想了想說：“要不還是去傳個話吧，說不定公主看你知情識趣，會重新把你調回她身邊呢？”
春嵐有些心動，可想到公主的脾氣，又還是有些猶豫：“擅自做主，不太好吧？”
夏薇慫恿道：“這怎么算擅自做主？咱們公主和太子殿下有多親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兩日公主也強調多次，馬奴是要留著給太子殿下出氣的，定錯不了。”
“……”春嵐思索再三，覺得夏薇言之有理：如果不是為了惡整那馬奴，公主怎么會讓他進殿內服侍沐浴呢？
細想起來，自己都快失寵半個多月了，這的確是個機會。
思及此處，春嵐頓時下定決心：“好，我這就去。”
目送春嵐離開，夏薇收了笑，后腳也離開了長樂宮——
她也需要向另一位殿下稟明此事。
※
司清穿著一件里衣坐在屏風后，對站在浴池邊的觀棋說：“你先洗澡，洗完我幫你上藥。”
【警告，宿主的操作存在一定風險，請盡快修正。】
那邊觀棋沉默了片刻：“你脫了，你洗，我服侍。”
屏風雖然遮擋了視野，但司清還是能借著從窗欞紙投進的夕陽看見他模糊的身影。
司清說：“讓你服侍我，是說給她們聽的，衣服也是脫給她們看的，實際是你要洗澡。”
【警告，宿主的操作存在一定風險，請盡快修正。】
司清快被腦子里的系統警告聲吵炸了腦仁，聽到觀棋下水的聲音，才終于響應了系統：“好了別響了，來你說，有什么風險？”
【宿主的操作有概率影響與楚鳳瀾的關系設定，請盡快修正，宿主也可選擇由AI處理。】
“為什么會影響我和楚鳳瀾的關系？你說說看。”
【宿主應該以完成任務為第一目標，不應該做出任何和完成任務無關，并且存在風險的行為，建議宿主選擇AI處理這部分突發劇情。】
“來我給你分析分析，”司清循循善誘：“我的設定，是跟楚鳳瀾臭味相投，對不對？這馬奴得罪了楚鳳瀾，我很應該幫他出氣，對不對？我把這個馬奴關在我身邊，也算是在討好楚鳳瀾，對不對？”
【根據系統分析，宿主的行為與‘關押’的名詞解釋，無法達成一致。】
“你該更新了。人類說的‘關’，有很多種理解方式，一會兒你就知道，是怎么個‘關’法了。”
系統沒有立刻做出回答，只是機械的“嗶嗶”聲一直不斷，就像是電腦在運算什么東西。
司清聽著系統的動靜，幸災樂禍的想：哎對，你就捋這個邏輯吧，越使勁越好，最好能把CPU燒干。
幾分鐘后，系統做出了回答：【經過系統的深度思考，對于宿主的概念，系統會持保留意見。監測到風險依舊存在，AI會隨時待命，請宿主做好準備。】
司清沒想到這系統雖然智能程度不足，但也沒那么好糊弄，還反過來“提醒”她AI隨時都可能擠她下線。
對此司清略微有些失望，不過好在，眼下的情況是穩住了，這次的交鋒也可以讓她汲取到一些經驗。
正想著，司清忽然感覺眼前一暗。
一抬頭，就見觀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洗完了，正光著身子站在屏風的另一邊，高大的身軀把本就快消失的殘陽余光擋得嚴嚴實實。
屏風，就是一塊布。
這樣近的距離，要不是屏風上繡的那朵牡丹花剛好擋住了下半身，這具身體簡直可以說是一覽無余！
“洗好了。”觀棋用破鑼嗓子打報告。
司清咽了咽發緊的喉嚨，竭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往下瞅，干巴巴的說：“要不，還是穿件衣服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