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中燈火通明，中庭里更是擠滿了人。

楚鳳瀾帶來的多是侍衛，全都站在外圈，圈內跪著的，通通是在長樂宮內伺候的宮女太監。

楚鳳瀾叫人搬了椅子在殿門前的廊下，居高臨下的笑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宮人，似是很享受他們的害怕。

“那個假傳長樂口諭，把本宮騙來長樂宮的人，是誰啊？”語氣雖輕，卻透著股子森然。

假傳口諭，欺騙太子，這罪名是要命的！宮人嚇得齊齊一抖，紛紛叫嚷起冤枉來，又是哭又是求饒。

楚鳳瀾不耐煩的抓起果盤里的一顆枇杷砸進人群：“你們這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別跟本宮鬼哭狼嚎！”

司清站在殿內那扇虛掩一半的撒花門后，披著一件外袍，雙手抱懷拉緊了衣襟，對外面的哭喊聲感到很不自在。

楚鳳瀾想找到那個傳話的宮女很容易，就算他自己不記得，他身邊的人也一定會記得。

他故意用這種方式，意在震懾。

司清可以理解，但……多少還是有些不忍心看人為了活命跪地求饒。

所以她選擇不出去。

不看，就免得管不住自己的同情心。

那邊一門之隔的楚鳳瀾失去了耐心，放話說如果傳話的人自己不承認，其余的人就陪著一起死。

于是所有人開始互相指摘，最后，指認了春嵐。

春嵐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嘴里不停地辯解，說自己誤解了司清的意圖，好心辦了壞事。

但楚鳳瀾卻不聽這些。

他自幼在深宮中長大，各個宮里派來監視他的人也不少，這些年怎么殺也殺不完。

所以他最恨的便是賣主求榮，背叛主子的奴才。

當春嵐說，她想到兩位殿下的關系親近，太子也許也想知道公主這邊的情況時，楚鳳瀾更是怒極反笑。

他緩緩起身走下臺階，踹開跪在前排的人逼近了春嵐，俯身以虎口掐住春嵐的下顎：“你此話是說，你在幫本宮監視長樂？”

楚鳳瀾語中帶笑，眼神卻十分陰鷙。

春嵐驚恐的流著眼淚，哆嗦道：“奴、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楚鳳瀾見了笑意更深，拇指撫著她的面頰說：“你既如此想討好本宮，本宮就遂了你的愿，從今以后，你便是本宮的人。”

“殿下饒命……”春嵐又求，可也許是想到再求楚鳳瀾也沒用，她又拼死朝殿內喊道：“公主請救救奴婢吧！公主！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唔！”

楚鳳瀾反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壓低了聲音道：“你若再敢叫喊惹長樂心煩，本宮就拔了你的舌頭！”

說完，楚鳳瀾便用眼神向一旁的侍衛示意，侍衛很快就近了身，提拎著已經快嚇暈過去的春嵐，像拖著什么物件一般，迅速離開了長樂宮。

而院中剩余的宮人，也均是人人自危。

楚鳳瀾睨視著他們跪地的身影，冷道：“誰若是再敢擅自將長樂宮的事往外傳，哪怕是傳來本宮這處，本宮都會扒了他的皮！”

眾宮人發著抖應了，楚鳳瀾心滿意足的吩咐散場，殿內的司清也松了一口氣。

被楚鳳瀾帶走，春嵐會是什么下場不言而喻，可司清也不敢出頭求情。

她已經搶了楚鳳瀾想折磨的人，又當眾給他甩臉色，要是在春嵐的事上，她還跑出去做這個好人，只怕系統都沒反應過來，楚鳳瀾就已經跟她“恩”斷“義”絕。

楚鳳瀾回到殿內，沖司清得意一笑：“看見沒？對這些下賤的人就得用這種法子，否則你怎么管得住？”

司清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同他開玩笑：“說好了太子哥哥，你帶走了春嵐，可不能再帶走芷秋了哦，否則我這兒的人都快給你搬空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楚鳳瀾哼哼道：“換作以前找你要個人，你立馬就給我了，這次卻拖了如此之久。”

見他并沒有反對，司清徹底放了心。

打發了楚鳳瀾，司清對著靜得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響的寢殿，吐出一口穢氣。

芷秋進來整理房間，態度很是小心謹慎。

雖然她是唯一一個沒跪在院中聽訓得宮人，但還是免不了心有余悸，甚至都不敢擅自開口讓觀棋離開。

觀棋從司清讓他站到旁邊等著開始，到現在都沒挪過地兒。

司清叫住正打算去外面守夜的芷秋：“給他安排一間偏殿。”

“是。”芷秋應下后先一步退出房間等待。

觀棋跟著走了幾步，卻又在司清跟前停了下來。

他看著司清的眼睛良久，笨拙的道：“她背叛你，她該死。”說完就跟著芷秋走了。

這突然冒出來的話讓司清聽得一愣，略微一想，又不自覺啞然失笑——

他居然看出她為放棄春嵐產生的負罪感……

真是奇怪的人，看著粗莽，觀察力卻這么好，還想出這么個正當理由來減輕她的負罪感。

司清苦笑著搖了搖頭，直接撲倒在床帳里嘟囔道：“江蘺啊江蘺，你快些出現吧，我也需要你的主角光環，來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

司清掐著時辰，好不容易捱過了三天，幾乎是天剛亮她就醒了，一醒來就歡欣鼓舞：“終于到日子了！”

芷秋聽見動靜連忙敲門進來：“公主，您跟沈公子約在午時，時候還早，您要再休息片刻嗎？”

“不用，”司清擺了擺手：“我先打扮好，然后去約好的地方等，很快就到約定時間了。”

為了要見江蘺，司清做了好一番準備，從穿衣打扮，到專業工具包，都完全是按照江蘺的喜好和劇本，提前一兩天就準備好的。

江蘺和觀棋一樣，沒有見過原主，所以也不會有什么成見，只要這第一印象搞好了，就是最堅實的基礎。

司清已經迫不及待了。

芷秋看著興高采烈的公主，心里暗自感嘆：公主對沈公子，真是有心啊。

大郕京中的南湖是出了名的一年四季皆有風景，現在正是快要入夏的季節，荷葉在湖面上成片的延展開來，仔細看還能瞧見當中早早冒頭的荷花花苞。

沈元青趕到約定地點時，遠遠就看見司清趴在水榭闌干上，嘴里念念有詞，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天色：自己已經提早了一個時辰，公主竟來得更早？

而司清那邊，也瞧見了廊橋上的他，高興地招手：“沈元青！”